有同学也注意到了沈雨泽名字。
“哎,我还以为老师会把沈雨泽的名字划掉呢!他都没来考试。”
“我倒是觉得应该把名字留着,毕竟留下来才能证明他还是咱们班的一份子,要是划掉了,那就说明他真的离开了。”
“我本来还想看看他这次能不能拿年级第一呢!”
“说来真是奇怪,沈雨泽转学来这么久,一共就只参加过一门英语考试,而且那一门还拿了满分!”
“喂,你当他是故意逃考试吗?人家有实力,不想出风头罢了!”
陆平满头黑线,不忍告诉他们真相。
春节前,陈妙妙答应好的送别宴如期举办。地点选在大名鼎鼎的勇记餐厅,陈家开了两间包厢,一间包厢单独宴请陈妙妙的老师们,另一间包厢则留给平日里和她关系亲近的同学朋友。受邀请的同学都是第一次来勇记吃饭,在座位上东张西望,看什么都稀奇,从鎏金边的餐具到房间角落的摆花,都让他们感到好奇。
与其他表现兴奋的同学不同,陆平坐在角落,安静地打量着这里。
别人只当时陆平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餐厅吃饭,束手束脚;没人知道,勇记的厨师曾经专程去陆平家里做过一次年夜饭。
菜上齐后,陆平拍了几张送别宴上的美食照片,发到了partner上。
发布照片时,陈妙妙就在他身边,她亲眼看到他登陆@fake-diamond的后台账号,把那些照片传了上去。
陈妙妙震惊:“你为什么会有沈雨泽的账号密码?难道是他交给你托管了吗?”
陆平摇了摇头:“这不是他的账号,这是我的账号。”
“……哈?”
“妙妙,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借着这个机会,陆平干脆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陈妙妙。他之前一直觉得,他和沈雨泽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复杂、太离奇,他们之间的试探与猜测、吸引与靠近,很难用三言两语讲清。
但意外的是,当他把第一个字说出口后,剩下的话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艰难。(当然,沈雨泽的家世、以及他和沈雨泽交往的事情暂时没有告诉她)
随着他的叙述,陈妙妙的嘴巴从小写的o,逐渐变成了大写的o。
陆平把她的下巴合上:“你嘴巴不会脱臼吗?我都快看到你的扁桃腺了。”
陈妙妙:“不是……等等!我说……这也太……”她结结巴巴找不到一句话可以准确形容她现在的想法,“你的意思是,你先拿了他的照片发布在网上,他觉得‘男孩,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他特地转学来这里,就是为了当面戳穿你,结果认识你之后,发现你和他想象的不同,于是你俩就成了好朋友,经常去彼此家里玩,甚至你们两家人还聚在一起吃了年夜饭?!!”
“……”陆平指出,“呃,除了那句‘男孩,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实在太油了以外,其他的部分确实如此。”
陈妙妙啧啧两声:“你和他的故事真是太抓马了,如果写成的话——”
陆平:“你都不屑看?”
陈妙妙:“——我肯定熬夜追更!”
陆平:“……”
陈妙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陆平,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
“你不觉得我骗了你吗?”陆平小声问。
陈妙妙耸了耸肩:“网上的那些博主真真假假,我在其他平台上也有关注很多网红,和他们相比,你这只是毛毛雨啦。你要是用这个账号偷偷和粉丝谈恋爱、或者带货打广告赚钱,那才叫骗人,你现在骗了我什么呢?骗了我动动手指,点击关注吗?”
作为冲浪小能手,陈妙妙经常混迹在网红八卦小组,熟悉网红的一百零八种塌房方式,陆平的坦承反而让陈妙妙很开心。
“这件事归根结底只是你和沈雨泽两个人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旁观者,你愿意在我临走之前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已经很惊喜啦。”
“……谢谢你。”陆平郑重地说。
陈妙妙:“实际上,我一想到今天要和这么多同学告别,我昨晚都没睡好,早上起来眼睛都肿了。我刚才还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哭,要是哭了那就太丢脸了。幸好你告诉我这件事,我现在不仅没有离别的伤感,反而特别开心!”她雀跃地说,“磕到了磕到了,我宣布我又磕到了!”
其实陆平之前就想问了,陈妙妙经常挂在嘴边的“磕到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总觉得,若是问了的话,就要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
……
在沈雨泽离开之后,陆平忽然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
以前总觉得一天的时间很漫长,跨江的公交车慢悠悠,老师的讲课声慢悠悠,就连夕阳落山时也是慢悠悠的。但沈雨泽走后,表盘上的时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波动,一眨眼,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陈妙妙转学了,孟昕学姐准备高考冲刺了,陆平的同桌换了。
高二的月考又经历了好几轮,陆平的成绩稳步上升,其中尤以英语成绩的进步最为显著。
下学期刚开学时,还有同学问过陆平:“沈雨泽什么时候回来上学?他不会真的走了吧?”
每次陆平都回答:“快了。”
只不过这个“快了”就跟拼夕夕砍一刀的最后一刀似的,看似“快了”,其实遥遥无期。
学校的生活终归是忙碌的,渐渐的,同学们也不去问陆平了,只是偶尔聊天时,他们会提到那个曾经在学校里短暂出现了一学期就消失不见的风云人物。
只有陆平,每天、每时、每秒都在念着他。
虽然陆平和沈雨泽分隔两地,但是他们的联系一直没有断过。
沈雨泽很忙,家里的事情复杂到出乎他的意料,具体在忙什么他不便在短信里和陆平细说,他担心手机会被监控,所以连一些超乎友情之外的思念他不敢用文字表达出来。但是他告诉陆平,他会经常登陆partner看陆平发的照片。
知道这件事后,陆平发动态发的很勤快,以前他一周就更一条,现在他就连路边见到一只样子搞笑的垃圾桶,也要拍下来的传给粉丝看。
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陆爸爸陆妈妈拿出大半积蓄,盘下了一家位于一中对面的早餐铺,正式从“游击队”升级成了“饭馆老板”。
按照陆爸陆妈的想法,那家店之前也是做早餐生意的,桌椅板凳都是现成的,不用再花钱装修了,甚至连店名他们都不想改,不愿重新打个招牌浪费钱。但陆平劝他们,现在学生家长都很注重孩子们的饮食安全,原本的店铺装修陈旧,看着脏兮兮油腻腻的,不如全部翻新,再给店铺取个响当当的新名字。等以后打出名气、开了分店,食客一看到熟悉的招牌,就会进来捧场。
陆爸爸觉得他在说笑:“这只是一个早餐店而已,就算我和你妈辛苦些,同时卖午餐、晚餐,那也很难再开分店了!”
“谁说不会啊?”陆平很有骨气地说,“既然椒江能出一个勇记餐厅,在一线城市成为高级餐厅的代名词,那为什么不能再出一个陆记小吃,全国各地到处开花?”
“你这小宁……行吧,行吧!”陆爸爸没办法,“定个招牌而已,既然平平你说行,那爸妈就听你的!”
陆妈妈本来打算直接给店铺取名叫“陆记小吃”,结果去工商注册时,才得知这个名字早就有了。
一家四口取了好几个名字,就连安安都绞尽脑汁贡献出了几个,可是无一例外都被注册了。
陆平只能求助千里之外的沈雨泽。
陆平:总之,我家现在需要一个新店名,要好听、不拗口、还有记忆点,能让顾客一下子知道你们经营的是什么,你有没有什么好提议?
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沈雨泽直到深夜才回复。
沈雨泽:我想到一个。
陆平: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出现了!
沈雨泽:今天一直在和家里的律师开会,现在才有空碰手机。
陆平:#今天一直在和家里的律师开会#
陆平:每次和你对话,我都感觉咱们两个人没在一个频道。你是活在古早台湾偶像剧的霸道总裁,我是纯情校园剧里背景板路人甲。
陆平光明正大的吐槽。
沈雨泽:……
沈雨泽:我可以和你一起演纯情校园剧。
陆平:可是你的脸看起来就不是很纯情的样子诶。
沈雨泽:?
陆平几乎可以想象到沈雨泽吃瘪的模样,他捧着手机闷笑了一会儿,这让他郁结了许久的心情变得晴朗许多。一转眼,他和沈雨泽已经分开好几个月了,每天只能靠短信或者电话联系,偶尔沈雨泽还会失联几天。
沈家的消息在网上一点风声也查不到,陆平对此又无力又无奈。他知道沈雨泽回去肯定要面对狂风骤雨,但可悲的是,他就像是一个生活在沙漠里的人,贫瘠的生活环境让他根本连狂风骤雨是什么样子都想象不到。
陆平有时候都觉得恍惚——沈雨泽是真实存在的吧?不是他臆想出来的吧?那样闪闪发亮的一个人,居然真的和普普通通的自己产生了交集。
甚至更进一步,变成了恋人!
只不过,他们短暂的恋情刚刚开始,就被迫进入了高难度的异地恋状态。不知不觉间,他们离别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陆平嘴角的笑容又黯淡下来。
陆平想,幸亏他们没在打视频电话,要是沈雨泽看到他这幅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
他打起精神,把话题转回来,问:
陆平:你刚才说对新店名有好想法,说说看。
沈雨泽:直接用你的名字命名。
陆平:啊?
沈雨泽:就叫“嵌糕王子”。
陆平:???喂,太草率了吧!
沈雨泽:好听、不拗口、有记忆点,能让顾客一下子知道你们经营的是什么,这个名字都做到了。
陆平:……
好像也是哦。
沈雨泽:当然,这只是我的提议,如果你对这个名字感觉不舒服,那就算了。
陆平:……其实也没有。
陆平:就是心情有点复杂。
陆平:这个名字很好。
陆平:我很喜欢。
“嵌糕王子”就像是黏在陆平身上挥之不去的标签,在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这个称呼避之不及;后来,陆平逐渐意识到“嵌糕王子”没有什么不好,他的父母靠卖小吃养活了一大家子的人,赚的每一分钱清白又辛苦;然后,沈雨泽出现了,他替他出头,狠狠揍了一顿那些用“嵌糕王子”嘲笑他的霸凌者……
从始至终,陆平都和“嵌糕王子”这四个字紧紧捆绑在一起。
他从讨厌它、接受它、再到喜欢它……现在,他要把它挂在小吃店的大门上,正对着一中的所有学子,让每个人都看到它、听到它、记住它。
这没什么不好。
这很好。
这家叫做嵌糕王子的小早餐铺,承载了陆家的生活,更代表了陆平竖立自信的第一步。
……
在嵌糕王子早餐铺开业选在了一个周六,陆平的同学们都来捧场了。
现在的陆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独来独往的班级边缘人物,他有了更大的交友圈,和男生女生之间的关系都相处得不错。
陆妈妈一大早就起来做准备,蒸米、打糕、揉面,每个步骤都亲力亲为,陆爸爸和陆平在旁边帮忙打下手,安安换上了一条她最喜欢的裙子,嘴甜地和过路人打招呼:“阿甲,你们要尝尝我妈妈做的嵌糕吗,可好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