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却挣脱着从他身上离开,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刘仁谢过先生!”
原来他叫刘仁。
林焉想,刘平把这孩子教的很懂事。
他伸手拂过刘仁扎着总角的脑袋,重新把他抱起来,“还想凌空而起吗?”
刘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怔怔地看着他,下一瞬,万千飞花席卷二人身侧,掀起清香飞旋的风,林焉抱着刘仁骤然腾空而起,沉浸在乱花雨中,落英缤纷。
再睁眼时,已到了一处高楼。
施天青和问寒随后而至,一个酸一个涩,哼哼唧唧地达成了共识——他们也想要这待遇。
林焉把眼神迷离的刘仁送回卧房,让问寒陪着他,自己往另一间去。
行至门前,某位不速之客仍在后头跟着,林焉回过头去,打发道:“回去睡吧,明早你再同我说说蛊毒的事。”
修道者需以睡眠休养生息,而鬼怪神仙却不需要睡眠。
对林焉来说,睡眠只是一种颇为享受的消遣。
体内的蛊虫残骸,以全村无辜性命为饵的设局,熟悉施天青的幕后黑手……
无一不让他费神。
无一不让他想睡觉。
数月不曾合眼,他有点怀念起那种闲暇惬意的感受来。
然而有一个人偏要破坏他的乐趣。
“阿焉,今天死了那么多人,我怕鬼。”
林焉略一挑眉,见着施天青满脸情真意切。
“艳鬼怕鬼?”
施天青扯着他的袍袖,“阿焉陪我睡好不好?”
“你才三岁吗?”
施天青换了说法,“我择床,我今天就是从你床上醒的,换了地方我睡不着。”
他眼里眸光闪动,像是欲言又止,最终眼尾下垂,楚楚可怜道:“我被封印数千年,又丢了不少从前的记忆,更遑论刚苏醒便遇见识得我血中秘密之人,我担心……”
林焉轻叹一声,软下声道:“那你睡外面,若是起夜切勿扰我。”
两人共躺于床榻之上,施天青偏过头,注视着林焉清隽的睡颜,悄悄勾起了唇,深水幽境的紫光落在他眼眸里,映出万种凉薄风情,与方才故意扮作的委屈截然不同。
心软又好骗的美人,还真是可爱。施天青想。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轻轻躺回去,无声地阖上眼,一边琢磨着今日种种,意识逐渐散开,也就没有留意到,忽然睁开眼的林焉。
年轻的仙君注视着房梁上藏匿隐秘的回溯镜,轻勾手指,那镜子便缩回他的指戒,方才施天青的神情尽数落在他眼底。
生的这么好看,可惜是个骗子。
他轻笑一声,偏头看向他身边那张绝色的脸。
第4章 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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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窸窣响声,林焉微蹙着眉,带着几分被吵醒的不快睁眼,正要拿施天青问罪,却发现他安静地躺在一边,如同沉醉于梦境。
睡前让他笼在床榻周围的深水幽境已然消失。
他探起身,顺着响声的来源看过去,却见窗沿边立着一位着妃色长裙的夫人,手里正在绣着虎头帽。她的青丝未曾束成发髻,随意披散着,在发尾用一根发带懒懒地束起来。
那窗户半敞着,银练般的月光落在她的周身,顺着青丝洒下点点星子。
他出声询问:“请问夫人是何人?”
那女子大抵是听见了他的声响,停下了手中针线,略侧过脸,就在即将转过来的一瞬,画面如同被掀翻的棋盘,顷刻间消失殆尽。
林焉猛地坐起,才发觉只是一场梦境。
仙人从不做梦,尚未完全淡去的乐声落在他耳中,林焉瞬间明白过来这梦的来源——仙法织梦曲。
然而不知为何,这一场编造的梦境,那位未曾谋面的夫人,却让他甚少起伏的心绪,漾起了微微波澜。
“你看见了什么?”施天青的声音搅碎了林焉心头那一点不可名状的意味。
他垂眼看过去,见施天青也醒了,此时双手枕在脑后,笑吟吟地看着他。
“一位夫人。”他平静道。
施天青忽而轻笑,“巧了,我也见着一位夫人。”
“你?”林焉有些讶异,他方才心神动摇,倒不曾留意施天青竟也是从梦中醒来。
他疑惑道:“织梦曲需得做梦者血脉与造梦者建立联系,方能成形,我以为,是我体内余毒与那下毒人的联系。”
施天青似乎也有些意外,“或许另有其人?”
可什么人,竟同时在他们二人血脉中留下了印记?
林焉不由得看向施天青,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落在月光下,高挺的鼻梁遮出一片明暗。
“你究竟是谁?”
“我只记得……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施天青的目光悠远,似是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的面容换成了少见的无奈,“中间有一段记忆,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给我些时日,或许能记起些什么。”
他似乎有些头痛,索性转了话头,“织梦曲是何物?”他被封印在琉璃灯之前,从未听说过此曲。
“仙家常修炼的一种法术,无甚攻击力,或有所愿,现实中不得实现,便为自己织梦,亦或为他人织梦,送人一时欢愉。”
他从前在白玉京修炼之时,常有旁门师兄弟互相织梦打趣,亦有师尊以鬼魅妖邪入徒弟梦,以增强心智,筛选勇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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