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说着,却突然被人呵斥,那男人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呵斥他的人,忙唯唯诺诺地告着罪离开了。
那呵斥人的公公看着年长些,这会儿神色极其不满,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林焉,“跟我过来吧。”
林焉也收了话音沉默下来,跟着过去。
里间是一位面色冷漠的内侍,一身公公的衣裳,却愣是让他穿出了隐士高人的模样。
林焉打量他片刻,便听他道:“闭上眼,”他手里一把长鞭轻点桌前座椅,“坐下。”
先前听闻此处有两位内侍负责筛选,想必他与施天青是各逢上一位了。
林焉如他所说阖目坐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将鞭体折起来与柄一同握在手里,以尾部轻轻触碰他的肩,“入宫吧。”
他甫一说完,便有内侍小跑着过来替林焉以布带遮上双眼,林焉任由视野被阻,出声道:“我有一贴身侍女,亦是我表妹,家里贫苦,希望她能与我一同入宫,也可彼此照应。”
“不行,”替他遮眼的内侍忙打断道:“你入了宫就是陛下的人,怎可带别的女子?”
“那我便不入宫了,”林焉坐回雕花木椅,气氛一时沉默。
“带你妹妹来见我。”清冷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冷泉磨砺过碎石,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出声的是那位手执长鞭的审核者。
随着他话音落下,先前的内侍们都不再辩驳,随后便有人带了刘仁进来,那长鞭的主人只淡淡扫了她微小的身量一眼,便道:“让她进去吧。”
两人遂被蒙上双眼,有内侍引着两人进入宫门,一步一步,往深宫中去。
为了诱他入宫,竟然连他口中的“表妹”都能放行,甚至连二人的具体关系都没有查过,这样的草率简直和甄选入宫的丰厚赏赐一样,仿佛一直在诉说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馅儿饼。
林焉心略下沉,双眼被蒙住,他便在无声的黑暗中用双脚丈量,于心中描绘所经过的道路。
那内侍对他颇为恭敬,每行至阻遏处便会出声提醒,“贵人请抬脚。”
林焉便知道,他已经进了殿内。
“这位贵人,”那内侍已然改了口,“按规程,您这位侍女只能在殿外洒扫,不可入内。”
“无妨。”
林焉扶着内侍的手肘坐下,身下是柔软细致的锦被。
“还请贵人在陛下来前,务必不要摘下束眼布巾。”一名内侍交代道。
“我知道了。”
那些内侍们也颇为乖顺,闻言便道:“那奴才们便告退了。”
随着极轻的脚步声离去,林焉索性摩挲着脱了鞋,懒懒地躺在床榻上假寐,一边盘算着放在脑中刻画的路线。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有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他的脸颊,他下意识蹙了眉,屏息道:“陛下?”
那人不言语,只从他的脸摩挲到脖颈,指尖勾上他的衣襟,另一只手已然绕到他身后解开了腰带。
林焉伸手握住在他身上游移的那只手,正要开口,却忽然一顿。
——他摸到了一枚戒指。
触感微凉,不是玉石,亦非金银,这是身怀仙术者的随身储物空间,灵戒。
“施天青?”他道。
那人另一只手忽然停下,而后绕到他耳后,随手一扯,那轻薄如纱的布带便顺着他的鼻梁滑落,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
“不让你揭开,你还真不揭开?”施天青戏谑道:“若是同我在一起时也这般听话多好?”
第8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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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周围皆有看守,”这是他方才来时通过呼吸声判断出的,林焉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绕过他们出来的?”
此时没了仙法,自然无法隐身,施天青闻言摸了摸鼻梁,哂笑道:“阿焉若是亲我,我便告诉你。”
林焉偏过头去,接着问:“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若说我是一间一间找来的,你信么?”施天青语调缱绻。
“你什么时候把追踪术安在我身上的?”林焉没再让他油嘴滑舌。
“你不是知道了吗?”施天青半睁着眸子,懒洋洋地看着他,“问寒那小子开出的地缝里,你亲口说的。”
林焉想起那根玉带,瞳孔微缩:“玉带是调虎离山,引我注意。你真正想用的追踪术……”他微蹙了眉。
“头发。”施天青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一截儿柔软的青丝,以红绳绕结束起,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着那青丝,斜睨着林焉笑。
“断发无魂,如何追踪?”
林焉既往接触过的追踪术大多是将媒介放置在被追踪者的身上,例如沉香的香气和玉带。
而以被追踪者的物品来追踪的,几乎不可见。
因为追踪术的施行必须依附追踪双方的灵气构架成桥梁,方可建立联系。
例如被林焉灵力驱动的香气紧贴施天青,一来借助他的灵力维持状态,二来利用他的灵力向追踪者传递信息。
而无论是仙是鬼,身体发肤一旦脱离主体,顷刻间便会失去灵力,也就遑论用来追踪了。
林焉注视着施天青,却见后者眼带笑意地摇了摇头,“还有我的血。”他言罢指尖从红绸上拂过,如波纹般的涟漪顷刻间荡开在绸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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