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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木用手臂遮着下半张脸,他现在才发现燕遥知捆回来的“鱼”长了张叫人惊艳的脸孔,鱼鳍一样的耳朵连接处的脸颊上生着碧蓝的半透明鳞片——但这点异常并不叫他显得诡异或是可怖,只在他近乎完美的面容上增添了些超脱世俗人类的魅惑力。
    若木倒吸一口冷气,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燕遥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不喜欢姑娘?”
    部落民之间还没有“婚礼”的概念,两个人看对了眼,就一起生活,抚养孩子,如果没了感情,那就分开,各寻新欢。
    但单相思的情况无论人类发展到哪个阶段都难以摆脱,于是乎,某些部落民就发展出了被称之为“抢亲”的习俗,倘若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那该怎么办呢?
    简单。
    打败他,拖回家。
    然而粗暴的求爱手段往往意味着一段又一段新的仇恨的血案,所以祖庭向来都是不鼓励抢亲行为的。
    若木的眼皮抽搐着,开始怀疑燕遥知是不是已经在犯禁的边缘伸出罪恶的双腿,跨出去了。
    “砰!”
    若木的话刚说完,就感觉到自己后脑上落下个熟悉的力道敲得他眼花了一瞬间。
    “瞎想什么呢,燕他抓这条鱼回来肯定是有别的用途。”扶翼守在石门边,同时警戒地盯住了窗口。
    在床底下的“鱼”被翻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就这么做了,她在祖庭长大,目标是成为新任的大长老,将来必然也会肩负起跟祖神沟通的责任,从踏出祖庭的那一刻起,她便将经历的一切当做祖神对自己是否能继任成为大长老的考验,所以她从不对燕遥知的举动产生一丝半毫的怀疑。
    “你怎么倒戈地这么快?!”若木不可置信地说。
    扶翼翻了个白眼,没继续搭理他。
    燕遥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又开始幼稚地争执,缓缓开口:“我们可以分开,我要带着鱼到北边去,你可以和扶翼一起去你计划要去的部落。”
    “去北边?为什么?!”若木立刻停下与扶翼的口头争执,不解地询问。
    燕遥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向人解释过自己的一举一动是为了什么,反正那些长老祭司会自己脑补出他们想要的含义。
    所以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才憋出来一句话:“是大长老的任务。”
    “爷爷的任务,他怎么没跟我说?”若木揪着头发,“让你一个人去做任务这也太不对劲了,不行!你不能自己一个人走,万一迷路了回不了祖庭怎么办?我是你的导师!怎么能把学徒单独丢下呢......”
    扶翼从他身后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就打晕他,带他离开——在瓦图族人过来搜查之前。”
    燕遥知摇摇头:“不必。”
    他从地上抓起来一把土,用指甲割开自己的手腕,漆黑如墨的血液滴在土中,那些泥土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生命一样地开始蠕动起来,不断拔高,最后变成了燕遥知的模样,灰突突的一个土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们被这离奇的一幕惊得失去了动作。
    而燕遥知轻轻抚平手腕上的伤口,皮肤转瞬愈合,肤色苍白如昔。
    他不知道其他僵尸有没有这种技能,但对于他来说,用泥土和自己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制造出一个能暂时行动的替身,简直就像普通人呼吸那样地简单,是刻在dna里的本能。
    最后燕遥知往土人的口鼻吹了一口气,土人瞬间有了颜色,一个身躯劲瘦高挑,苍白而憔悴的年轻男人眨动双眼,张开他没有血色的双唇:“给我一件衣服。”
    若木惊呆在原地。
    扶翼勉强回神,从行礼里扯了三次,才把兽皮衣给完整地扯出来。
    燕遥知满意地看着能够自由行动的替身:“只要不受到致命攻击,他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半个月以上。”他点点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的脑袋,“这里有我的部分记忆,足够应付了,对了,别让他沾血。”
    两人僵硬地点头。
    燕遥知把地上捆得结结实实的“鱼”扛起来:“如果事情顺利,我会去找你们。”
    他往窗户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身来:“我喜欢的是姑娘,只是现在已经不再喜欢,但也不会喜欢上男人,或者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没有要延续后代的打算,你不必为了这个一直操心。”
    罕见的长句让若木醒神,他连忙追上去,开口喊:“诶!你——”
    回应他的,只剩下一片风声。
    若木把剩下的没喊出来的话咽回嗓子里,最后化作低声的担忧:“要小心啊......”
    扶翼从窗口探出脑袋往两边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这个方向后,才又回来,戳戳神色恍惚的若木:“先把地上那些珠子捡起来。”
    两人刚刚捡完了珠子放好,石门便被打开了。
    一个瓦图族人扛着斧子出现在门口:“首领要见你们。”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脸上有一道交叉的疤痕,他扫视一遍石屋内部:“有人说,刚刚这里有人在叫唤?”
    “没什么,教育孩子呢。”扶翼上前去打了个哈哈。
    若木也立马跟上:“是啊是啊,这糟心的小破崽子刚刚不是乱跑吗?我说了他两句他还顶嘴,我一下子没控制住,就打了他一下,结果他竟然还不服气......”
    他熟络地跟疤脸青年数落起“学徒”。
    扶翼检查了一下“燕遥知”身上的装扮没什么破绽,背对若木,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实际上又翻起了白眼:也就祖神大人不在了,瞧给你能的......
    燕遥知在的时候,虽然若木也总唠叨个不停,但像这样吹牛皮是从来不敢有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虽然在骚乱之后,瓦图部落的人加强了周边的守备,但这对于一个很擅长迷惑人心,制造幻觉的“鬼物”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
    燕遥知扛着“鱼”,很轻松就出了瓦图族的集市,进入草木茂盛的丛林。
    而当照在二人身上的月光被树叶遮挡之后,燕遥知感觉到又开始有珍珠从后背上滚落下来了:“不许哭。”
    他的语气十分凶狠,说了这句话后,抗在肩上的那人很明显地颤了一下:“呜......”
    “我要去奴隶主的部落里确定一件事情。”燕遥知肩上扛着人,在树林里迅速地穿梭。
    听见他说了“奴隶主”三个字,肩膀上的“鱼”明显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燕遥知心里念着“麻烦”,却还是找了个相对平稳的树根,把“鱼”放下来。
    “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里都凝固在眼角,可见是有在努力地憋泪了。
    “你好好配合我,只要我的目的达到,我就放你......放你回海里,你要回海里吗?”燕遥知说着,用指甲割断缠在“鱼”嘴上的布条,等待他给出答复。
    “鱼”打了个泪嗝:“别......别吃我......”
    燕遥知:“......”
    他抓抓头发:“我不吃你。”他的双唇中间微微露出一截尖牙。
    “鱼”抖得更厉害了:“我......呜......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没法确定他说得是真是假,但燕遥知心里有了个猜测:“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吗?”
    “呜、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鱼磕磕巴巴地抽泣着说,“我睁开眼睛就在笼子里,他、那个人、他说要把我浇筑成石像,献给伟大的巫神,我害怕,我就跟着别人逃出来了......”
    “巫神?”燕遥知的心情变得沉重。
    鱼依旧啜泣着:“我只记得,只记得......长留?对对对,长留!”
    他用力地吸了下鼻子:“我只记得这个名字。”
    燕遥知偏偏脑袋:“那就暂时这么叫你吧。”
    他抬手把长留提起来:“你配合我进入奴隶主的部落,我办完事情送你回海洋,明白吗?”
    长留拼命点头:“jsg明、明白。”
    他手脚上的束缚被解开了,却还是抖个不停,他连看一眼这个把自己绑来的人都要鼓足一生的勇气。
    长留跌跌撞撞地走在燕遥知身边,脑袋快要低到胸口。
    不知为什么,这个苍白的男人身上传来一股让他极其惧怕的气息,这气息......他曾在奴隶主的部落里断断续续地感觉到过,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冒险逃离那里的原因。
    但,远远地感知到,和恐惧的源头行走在自己身边是完全不一样的。
    长留垂着头,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滚。
    第15章 挨饿的第十五天
    燕遥知对长留所表现出的,比若木还要差上三分的体能毫不意外。
    鱼么。
    在水里才是最自在的,到了陆地上,就连曾经的海王都得被套上一层虚弱debuff。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燕遥知不打算经过部落民的聚集地,专门挑着无人的深山老林走,但毕竟不能一直不见人,燕遥知可以不吃不喝,长留却是需要休息和食水的。
    于是他带着长留偶尔会路过山里的小部落换取些必需品,同时不忘勒令长留把他那头好看的长发给全部包起来,连带脸也裹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手边的料子不趁手,燕遥知甚至想现场自制一套简陋版的旧世界阿拉伯长袍——把一大块麻布罩在身上,再抠两个眼睛孔的那种。
    “我已经走坏三双鞋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长留心里对燕遥知的恐惧虽然没有削减多少,但他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害怕到眼泪止不住,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我记得,没这么远......”他说着,声音就渐渐地低了下去,不安地缩着双肩。
    燕遥知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淡淡地说:“嗯,我绕了点路。”
    他从包裹里拎出一双在上一个路过的部落换来的兽皮靴:“很快就到了。”
    这一路上他们翻山越岭,燕遥知偶尔还会故意走岔路出山到海边,为的就是顺便观察一下海里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动静。
    北极冰川底下的老怪物毁灭了第一个纪元的人族,而深海里的那个不知死活的海王则是将第二纪元全部淹没......如果这两个强者在这个纪元苏醒,那对于才刚刚起步的人族而言,无疑是一场难以抗衡的大灾难。
    收起用来记录路线的兽皮纸,燕遥知看向身旁被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的长留:这家伙怎么就失忆了呢?
    要是他没有失忆,那海里的事情就可以直接问他了,假如他不想交代也没关系,自己有得是法子让他老老实实地交代。
    长留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双手拢着宽大的衣袖,整个人都恨不能缩成一团躲起来。
    他快手快脚地换上兽皮靴,又听燕遥知开口了:“我们转个方向,沿着海岸绕过去。”
    燕遥知和长留商量好的,自己借着上献他这个奴隶主的逃奴敲开部落大门,在保证长留的生命不会受到伤害的前提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完了把长留带出来放生。
    他们已经行走了一个月有余。
    再往前,就是极北之地,而环绕在外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越往北方去,气温就越低,为了不让这条在陆地上很脆弱的鱼在“交货”之前被冻出个什么意外,燕遥知打算寻找在冰海沿岸驻留的部落,把这几天打猎到的兽皮拿去请人缝制几套冬衣。
    “那、那样不会绕得更远吗?”长留没什么底气地挪了挪脚,他身无分文,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就连哭出来的珍珠也因为要避免暴露踪迹而藏起来,没法拿出去易物。
    这一路上的吃用都是燕遥知打猎、采药换来的,这未免让本就心存惧怕的长留愈发地没底了。
    尤其是。
    他已经走坏了三双靴子。
    还是做工算得上是上成的兽皮靴。
    每天三餐顿顿不少,顿顿是肉,就自己吃得最多。
    但燕遥知是完全不吃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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