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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把剑为何叫青玉案?”李成绮直言。
    谢明月眨了眨眼。
    李成绮总觉得他好像要撒谎。
    但即便是要撒谎,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都有一种仪态甚佳的赏心悦目。
    “陛下心思总在诗词上,”谢明月笑道:“不妨自己猜。”
    李成绮觉得谢明月这么说是想起之前那句词的事情了。
    你会真这样睚眦必报吧。谢卿。李成绮心说。
    “总不会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吧?”李成绮小声嘟囔。
    谢明月摇头,“不对。”
    其实不用谢明月反驳,李成绮也知道不对。
    谢明月最是谨慎,不会无端送他一把含义这般暧昧的剑。
    “那猜不出。”李成绮干脆不猜了。
    李成绮说不猜,谢明月也没有多说,却道:“却没有见到王爷送的那把剑。”
    “王爷送的那把剑太冷了,”李成绮道:“把那把剑放到床上孤怕着凉,”他手指忍不住划过剑鞘,“先生,这是什么材质?”
    谢明月想了想,在李成绮期待的眼神中认真地回答:“臣不知道。”
    李成绮往后一靠,目光审视一般地落到谢明月身上,“先生你今晚不会是特意来消遣孤的吧?”
    谢明月笑得好不无奈,“臣其实是想来问陛下,要不要请一位剑术先生。”
    李成绮眼前一亮,“可以?”
    “可以。”他点头。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泄气起来,“孤已经过了最好的练剑时候了。”
    “不为成大家,只为强身。”谢明月反而劝他。
    “那好。”李成绮三言两语就被说通,“孤对百官不如先生熟悉,选人之事还要先生费心。”
    “是臣分内之事。”谢明月颔首道。
    平静地接受了这句孤对百官不如先生熟悉,连辩解的意思都没有。
    外面雷声震震。
    李成绮往下看了眼,其实谢明月衣袍的下摆已经湿了,雨水氤氲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大雨瓢泼,打得窗户哗啦作响。
    李成绮不由得想,谢明月夜里冒这么大的雨就是为了问他找个老师的事?
    这点事,明日再提不也一样?
    “臣的话已经说完了,陛下好好休息。”谢明月道。
    雨愈下愈大,已经快要遮掩住殿中的声音。
    他要走?
    李成绮皱眉。
    这种天出去,是不是疯了?
    他想了想,道:“外面雨太大了,先生在孤这留一晚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话音刚落, 一道黑紫闪电骤然照亮内室。
    谢明月面容苍白,方才由烛光映照出的温润顷刻间烟消云散。
    简直, 像是马上就能碎在那里。
    床帐被轻轻撂下。
    “臣告退。”这是谢明月的回答。
    谢明月会拒绝李成绮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唤人:“再多拿几把伞出去……”
    雷声轰鸣,淹没了李成绮的声音。
    他手向后一按,不经意地碰到了谢明月命人送来的剑,竟猛然闭口不言。
    在他逼李言隐退位的第一晚, 亦电闪雷鸣, 万物震恐, 宛如上天降罚, 斥责他为人臣之不忠,斥责他为人子之不孝。
    那是他最风光, 最狼狈,第一次大权在握,毫无顾忌, 又无尽孤独的一天。
    谢明月当年就在这样的夜雨里,带着仿佛能驱散他周身寒意的烛光, 一言不发地来到他身边。
    李成绮沉思一息, 忽地撩开床帐, 在宫人震惊的眼神中从床上轻盈地跳下,光着脚朝谢明月跑去,“先生留步!”
    谢明月听见小皇帝的呼声转过头。
    李成绮望着他颜色浅淡的眼眸,似乎在其中看见了其中一闪而逝的错愕。
    “先生请留步。”李成绮站在谢明月面前,两人身高的差距在此刻一览无遗, 小皇帝竭力想踮脚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矮, 奈何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他还没穿鞋。
    这个身高即便再居高临下地说话也会显得非常没有气势。
    “陛下还有什么事吗?”谢明月的目光落在李成绮眼睑时隐时现的红痣上。
    李成绮仰着脸,“先生,外面的雨太大了,雨大路滑,您现在回府孤难以放心。”
    谢明月的神情中有几分面对任性孩子时的无奈,“多谢陛下关心,陛下多虑了。”
    “孤确实多思多虑。”李成绮坦然承认了,今日古怪之事太多,戚不器遮遮掩掩,谢明月语焉不详,李成绮很想弄明白为什么,自然,最重要的是,雨确实太大了。
    李成绮上辈子对臣贴已成了习惯,并且十分雨露均沾,众生平等,哪怕之后他与谢明月之间已两看相厌,他还是不会忘了在天冷时叮嘱谢明月多加衣服少熬夜看书。
    少年人道:“如果先生今晚走了,孤会担心先生担心得一晚上睡不着,”他将一晚上说的十分刻意,“先生不会真想孤睡不着吧?”
    不等谢明月回答,他便继续道:“孤不是在请先生留下,孤是在命先生留下。”小皇帝抬眸时眼尾微微上挑,那颗颜色妖艳的红痣立刻无影无踪。
    这话说出口连李成绮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的好笑,他还没见过哪个皇帝要通过命令让自己的臣子住自己的寝宫。
    提着鞋子追过来的宫人听到小皇帝这样颐指气使地对谢明月说话,脸色白了又白。
    谢明月像是想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朝李成绮轻轻地笑了,反问道:“命臣留在宫中?”
    但下一刻,那点肖似先帝的睥睨气势烟消云散,少年拽着谢明月袖子一角,语气放的缓而柔,他压低声音,很像是恳求那样地放低了架子,“孤都请三次了,别人都看着呢,求求先生,给孤留些颜面吧。”
    少年人弯着眼睛笑,眼中含着十分狡黠,却不惹人反感,只让人觉得手痒,想摸摸他毛茸茸的发顶是否如狐狸毛那样柔软。
    任再狠心的人都没法在此刻拒绝他。
    谢明月沉默片刻。
    他无疑很想拒绝小皇帝。
    李成绮捏着他袖子一角,轻轻往前扯了扯,“先生,先生看在孤与先生的师生情分上,今夜便留下来吧。”
    小皇帝强势与示弱之间转换得自然无比,却半点不显突兀,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促成谢明月留下的小手段。
    小皇帝一眼不眨地盯着谢明月看,眼中亮闪闪的似有希冀。
    “谢陛下。”
    李成绮听见谢明月这样回答,欢喜的像是个得了心爱点心的孩子,只差没有一蹦三尺高,吩咐道:“去把……把偏殿收拾出来。”
    这个偏殿,指的是与正殿相连的那个,而非长乐宫中其他宫室。
    周朝立国二百年,除了宫变与权臣忤逆,有意羞辱主君这样的事情,还从没有外臣在长乐宫住过。
    宫人一愣,但马上还是躬身道:“是。”
    李成绮见谢明月没有反对的意思,愈发得寸进尺,拉着谢明月的袖子往床边走,边走边道:“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孤雨夜三请先生留宿寝宫,他日后人可会称孤一声贤君?”
    三请先生留宿寝宫?
    谢明月顿了顿,看起来竟有些欲言又止。
    李成绮疑惑道:“先生有话请说。”
    他拉着谢明月坐下。
    “陛下觉得,后世知道这件事,会将陛下奉为贤君?”谢明月问。
    李成绮很不解,外面雨下的太大,他请谢明月留宿寝宫不算贤良,不算尊师重道?难道非得俩人抵足而眠吗?
    “孤觉得会。”李成绮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极没有坐相跪坐上床,把剑又拿了过来,不死心地问道:“先生,剑铭上的青玉案究竟是何意?”
    “陛下很想知道?”谢明月问。
    “很想。”李成绮认真回答。
    谢明月朝他一笑,柔声道:“那陛下再仔细想想。”
    李成绮气闷。
    他突然有点后悔让谢明月留下住,除了给自己找气受没有半点好处,轻哼一声,怀中抱剑向后靠着。
    李成绮着雪白里衣,乌发松散地散在肩后,怀中抱着把半人多高的黑鞘长剑,他面无表情,不笑时那带着得天独厚冷意的面容便显得更加美丽。
    明明周身上下无一是艳色,却无一不是艳色。
    这把剑,确实与他很相称。
    折腾了一整天,李成绮也觉得困倦,毫无防备地在谢明月面前闭上眼睛。
    睫毛乌黑,皮肤洁白,红痣鲜艳,在不那么明亮的烛光下,艳丽得仿佛要流淌下来。
    谢明月定定地望着李成绮,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呼吸都凝滞住了,搁在腿上的手指针扎似地蜷缩了一下。
    李成绮一直习惯如非意外早睡早起,这个时间对他来说确实已经很晚,若非谢明月突然来了,他现在早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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