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了。”
“看得出来。”
天边还是微亮的,男人宽阔的身影轮廓清晰,他拿来两杯子倒满啤酒,递到她面前。
“喝一杯。”
林若冰想了想,没推辞。
熊燃见她应下,自己抬手一口闷了,闷完其实没什么感觉,口腔中泛着淡淡的麦香味道。
心静了。
只是一瞬间,天暗了。
他说:“我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没和你结婚之前也这样,结了婚之后吧,只要没事儿下班我就爱去接你,也跟上班打卡一样,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林若冰垂眸看着酒杯里的啤酒,泛着白沫,清透冰凉。原本的燥热也好似一瞬间凉下来。
“其实吧,想想时间真的过得挺快的,头一次见你,你说你自己一个人,养父没了,从小就被亲生父母丢弃。”他看着她,无比虔诚道,“我承认我是有同情的。”
“但是你和别人不一样,这点儿你得知道。”
林若冰捏着杯子,感受之间的冰凉,抬眼看他,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他也看她,也在观察她。似乎斟酌,又怕自己按耐不住。
老板端来一盘烤肉,熊燃擦干净签儿递给她,看她小口小口的吃,自己并不动。
他低声说:“我印象挺深的一件事,就是你之前跟我聊你前男友,你说你们以前也很精彩,我当时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就觉得吧——”他抿了抿唇,皱着眉头,“有点儿羡慕嫉妒恨。”
林若冰捏着一串细细的铁签,在不甚明亮的环境中注视着他,明明看不清,她却能感知到前所未有的真诚和坦率。
甚至连她都没有过。
或许熊燃也并不指望她能多说些什么来缓解他们之间的气氛,因为他下定决定要做破冰者,所以他声色微微发颤,看她,又不敢看她。
“六十六万,对我来说真的不算多,我就当她可怜送她了,图个清净,我是这样想的。”
“但是你说得对,她是坏人,是加害者,她要受到惩罚,我没资格替法律原谅她。”他顿了很久。
“你总纠结我之前和别人的那些事儿。”熊燃呷了口啤酒,“但过去就是过去,你有过去,我有过去,正因为有那些过去,才有现在的我们。”
他低着头,说这话时自始至终没看过林若冰。
他说:“这些话我想了一天该怎么和你说,但我想你应该更想要我一个态度。”
林若冰的心跳微微加速,她认真听着,完全听着,她想,这个画面,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忘掉。
“即使昨天我们吵架发脾气,但是今天我还是想告诉你——”
他笑着抬眸,眸里似乎有光,“我爱你,林若冰。”
第52章
熊燃大剌剌着腿坐在矮小桌子前, 胳膊肘垫在膝盖处,半耷着腰身,姿态说不上多正式, 语气也似乎是随意的。
林若冰这段时间是真的忙,可再忙也有闲下来的时候, 一闲下来, 脑子里就全是他, 毕竟这段时间的官司和他有关。
她没说话,眼眸瞬间红润起来, 泪腺分泌着泪水,短时间内蓄满眼眶, 再不动声色地抹掉。
猝不及防间, 就有什么东西触碰到她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她没有预料, 也不想哭,可是止不住, 心思沉重而敏感, 好像很多年积压的委屈和不满在某一刻,就快要掩不住了。
冰凉的啤酒, 她一饮而尽,没有那种胃液翻腾的感觉,只是稍稍压抑一丝体温。
然而, 在熊燃面前,林若冰很难克制得住, 因为爱他, 也知道他爱。脆弱容易被放大, 感动混着清醒, 清醒伴着糊涂。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姚凌珊她找过我,她对你似乎还抱有一丝希望。”林若冰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假,“可能她也想告诉我,你曾经对她很好。”
熊燃低声说:“我对谁都好。”
他就是这种性格,能被他认识接纳过得人,他处得不错,他向来仗义。
“我知道。”林若冰说,“你就是这种性格,我知道。”
“我没结婚之前,没觉得自己会成为一名很好的妻子,毕竟我连女儿都做的不尽责。”林若冰缓缓道,“我爸他等到挨不住了才告诉他的病情,从他告诉我到他离开,三个月不到。”
熊燃想起很久之前他就知道,林若冰当年为了照顾养父而休学,想必那时的她一定义无反顾,用前程去换最后和父亲在一起的三个月,毫无怨言。
她一定很累。
但是再累,都是自己扛。
林若冰继续道:“后来跟你结婚,我发现我真的不合格。”
“别这样说。”熊燃看着她,告诉她,“你很好,你已经够好了,如果你不合格,这世界上大概没人合格。”
不知怎么,听到这话的林若冰猛不丁笑了,这笑容和方才完全不同,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
“我就当你是在说真话。”
熊燃不出意外地挑了挑眉,笑说:“你就是防备心太强,总觉得我说的我做的不切实,于是一个劲儿地纠结啊,纠结。”
老板娘把剩下的餐一起上来,头顶处白炽灯也亮了。人走过来,林若冰下意识躲开那道目光,佯装无事地玩弄签子。
待老板娘走了,她才不明所以道:“我?纠结什么?”
熊燃回她:“不好说。”
林若冰偏了偏头:“我没有。”
熊燃自然不会再与她争执,男人与女人辩论就是最愚蠢的事情,他何必惹她不开心,再弄自己不快活。
环境氛围使然,林若冰也同他讲起过往,那是她觉得还算潇洒的过往,除了对彼时的当事人不太地道。
“其实我跟我大学那个前男友分手的时候,做法干脆也很绝。他属于文质彬彬的类型,和你完全不一样,他是妈宝男,他的母亲很强势,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后来我开车出车祸的时候,他母亲就坐在副驾驶。”
熊燃下意识便问:“故意的?”
“怎么可能。”林若冰解释说,“她的话太让人反感,我走神了。”
熊燃嗯了一声,“吵架了。”
林若冰这次没反驳,她拿起啤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麦黄色的液体掺杂着乳白色的飞沫翻腾,她又给熊燃倒了一杯。
那次车祸,让她一度对开车有了阴影,后来再拾起来,也是在熊燃百般鼓励下,当然,他精挑细选后给她买了昂贵的车,她不想浪费他的好意。
“你知道那会儿,我在勤安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林若冰忽然一本正经地问他。
她眼眸还红着,双眉微微蹙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熊燃还挺乐意她讲这些,至少比她不说话的好。
“什么?”
“阴魂不散。”她语气轻巧。
后来的某天熊燃想起这晚她的表情,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阴魂不散就是她当初着急结婚的理由?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真没他想象中那么有城府,好亦好,可惜他在感情中的潜台词也过于迟钝,但好在他认为这都不重要了。
林若冰说,他是不一样的,和她从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所以她很怕,在他心里,她和别人相似。
熊燃那会儿急了,好笑地辩解道:“你又给我乱扣帽子了,你是我老婆,怎么会和别人一样?”
林若冰又问:“那如果不是呢?”
“不是什么?”熊燃直截了当道,“没有如果。”
他隐约感知到她的患得患失,但其实有些束手无策。
只有真实的爱,才会患得患失,不然再过几年,两人关系越来越紧密,越来越不需要安全感证明,或许才会慢慢趋于平静。
他顺势提出让她搬出家属院,环境不好是一方面,顺带着吓唬她,若是再这样分居下去,才会容易出事情。
林若冰拒绝了他:“不行。”
“为什么?”
“有一位很有名的法学教授住在那里,我见过他一次,多见几次混个脸熟。”
烧烤店门口人越来越多,林若冰的情绪渐渐恢复正常,只是眼眸还红着,大有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熊燃不知道想起什么,没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而是忽然问了句:“你生理期没变吧?”
“没。”林若冰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说到生理期,林若冰不着边际地想起一件事儿,一件和生理期息息相关的事情。
但是对于她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她很小心,在自己学业没有完成,事业没有达到某个高度时,她不会轻易让自己怀孕。
她也不想和熊燃提这件事情。
熊燃又问她,考试难不难?
林若冰说:“难,怎么能不难。”
欲戴皇冠,毕承其重。不能通过考试的人比比皆是。
“那我就祝你马到成功。”熊燃举起酒杯,不带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等着她。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扣住玻璃酒杯,划出浅浅水痕。玻璃杯壁相碰,铛啷一声响,许多话便化在了酒里。
那些你和别人不一样的话从今以后都不用再提及。
婚姻和恋爱不同,恋爱时感情好一拍即合,不好一拍两散。婚姻带给人的不仅仅是感情,还有枷锁,有胆量扣紧锁,就要有持之以恒的心态面对不定向事态发展。
毕竟他们从一开始就约定好,没有离婚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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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熊燃家地下停车场,尽管林若冰不愿放弃家属院里租来的小房子,但熊燃还是不太喜欢二人异地分居,所以让代驾将车直接开进停车场,并迅速付款将人支走。
他们都喝了酒,自然无法开车。
林若冰进了门,后知后觉地感觉头有点晕,她刚走进卧室准备换衣服,夏晨语那边就来了视频通话。
背景不像是在之前居住的公寓里,比那里装修更豪华精致,想必是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