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赌就赌。”
……
沈亦槿听着心中五味杂陈,她深呼一口气,也好,若真的两国和亲,马姑娘成了后宫嫔妃,她再去请旨离开上京,李彦逐应该就会放她走了。
第一百零八章
身后的桌子说得热闹, 赌得热闹,沈亦槿和芷宁看着满桌的菜品,却没了胃口。
“姑娘, 早知道我们就去旁的地方了。”
沈亦槿道:“这是在大朝会上发生的事,估计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讨论,避无可避的, 除非不出门。”
“那我们就不出门。”芷宁说得义愤填膺,“他们这些人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乱说。”
沈亦槿道:“旁人说什么我们是无法阻拦的, 别气了, 问小二要食盒, 将食物装好, 我们便走吧。”
她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在二楼的一间暖阁中, 宋有光正在参加礼部尚书公子设的宴。
“宋兄,我爹说沈姑娘离宫是因为宋兄呀。还有呀,宋兄, 之前在瘴城你是不是尝过沈姑娘的滋味?沈姑娘是不是真的会魅术?这才把陛下和你都魅惑了。”
宋有光握了握拳, 他没想到这些人是抱着这个目的喊他一同赴宴的。
“我同沈姑娘清清白白,你休要胡说。”
另一人道:“清白?怎么听说陛下在你回上京的第二日将沈姑娘遣出宫, 是要让你娶她呀。”
“哈哈哈, 就是,一定是沈姑娘没把陛下伺候好, 不就是个女人吗, 陛下说不要就不要了, 只是这陛下不要的女人, 苦了宋兄要接手了。”
宋有光强忍住怒意,“你们休要乱说,并非是陛下不要沈姑娘!”
“宋兄,我们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不就喊你出来饮酒消愁了吗,不过话说回来,宋兄可真是好福气,虽然沈姑娘是陛下不要的女人,但也是难得一见的人间尤物,更何况宋兄身边还有初绿姑娘,你看那身段,真是让人垂涎啊。”
宋有光再也忍不住,拍桌站起来,“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是陛下爱慕沈姑娘,亲自去瘴城将她接回来,并非是陛下不要沈姑娘,是沈姑娘不要陛下!还有初绿,今后是我宋有光的人,你们再口出污言秽语,小心你们的脑袋!”
“哟哟哟,还真是个多情种子,我们说什么了?沈姑娘和初绿本就惹人肖想,得不到还不能说了?哪像宋兄你,两个美人的滋味都尝过了!”
说着众人大笑了起来。
宋有光睚眦欲裂,气愤难当,一个箭步冲上去,就给了主桌上礼部尚书公子一拳。
当即有人冲上来拉他,只可惜都不是宋有光的对手,几脚就把他们踹倒在地。
他揪着礼部尚书儿子的脖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爹见了我都要礼让三分,你胆肥了,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说出此等对我的恩人和我的女人不敬的话!”
礼部尚书公子自知不是宋有光的对手,忙往后躲了躲,“宋校尉,息怒,是我说错话了。”
旁的人见此情景,都躲在一旁不敢动作。
宋有光在气头上哪里肯放过,一飞脚就将礼部尚书公子踹出了暖阁,直直从二楼摔到了大堂。
“轰——”地一声砸在了桌几上,惊扰了在无忧斋各处的人们。
也惊扰了正往食盒中装食物的沈亦槿,她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人鼻青脸肿摔在被砸坏的桌几上,艰难地往起爬,再抬头却看见了满脸怒意的宋有光。
那人站起身,仰头大喊,“宋有光,你有种,你等着,你们宋家荣宠早就没了,否则也不会让你去边疆驻守,我这就告诉我父亲,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宋有光大笑道:“好呀,你去,我倒要看看陛下究竟作何决断,到时候你可别连累你父亲丢了官。”
一瞥眼,宋有光似是看见了楼下的沈亦槿,忙急匆匆下楼。
礼部尚书公子一看,以为宋有光要追着打他,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快拦住他!”
沈亦槿拉着芷宁道:“装好了吗?我们走吧。”
芷宁道:“都装好了。”
礼部尚书还是有几个狐朋狗友的,有一人果然拦住了宋有光,“宋公子,方才我没有说话,你若把人打死了,礼部尚书肯定不会罢休的。”
宋有光一把搡过挡在面前的人,可再一看,大堂哪里还有沈亦槿的身影了。
沈亦槿还是第一次见动用武力的宋有光,同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判若两人。
虽不知他为何打那人,也知定然是气急了才会如此,能把宋有光惹得这般生气究竟是何事呢?
她摇摇头,劝自己不要多想,今日又是和亲又是动武的,不论是宋有光还是李彦逐,她都不该再多想。
日子很快到了初十,宋有光被传召入宫,刚走进紫宸殿还未到御书房,就见羽林军架着礼部尚书的儿子从御书房出来。
宋有光停在了他面前,羽林军见是宋有光都很给面子的也停了下来。
礼部尚书的儿子苦笑道:“你可真行呀,就连陛下身边的太监和羽林军统领都为你说话。”
宋有光问一旁的羽林军,“陛下如何处置的。”
“永不入上京。”
礼部尚书儿子苦笑道:“宋有光我真羡慕你,你门宋家只有你一个儿子,而我的父亲却舍弃了我。”
宋有光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你罪有因得的,你父亲舍弃你,乃是明智之举,否则迟早被你连累。“
说完,宋有光继续往前走去,进了御书房便看见早已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
李彦逐对礼部尚书道:“你先下去吧,管好你自己的嘴,管好你家人的嘴!”
礼部尚书颤颤巍巍起身,他不过回家唠叨了两句,没想到就被混蛋儿子听了去,在外乱说,险些让他丢了官帽子。
“谢陛下隆恩。”
礼部尚书退下,宋有光行礼道:“陛下。”
李彦逐从桌案上走下来,带着些怒意,“那日在场的人说你告诉他们,沈亦槿是你的恩人,初绿是你的女人。”
“朕还记得你回上京第二日,朕说要成全你们,你是这么说的?你说今生今世都会好好待她,如今你说这话是何意?”
宋有光郑重道:“陛下,并非是末将不愿,是沈姑娘拒绝了末将。”
李彦逐的心咚咚咚跳了起来,“你说,亦槿拒绝了你?她不想嫁给你?”
宋有光神情凝重,“是。拒绝的很明确,末将也打算放弃沈姑娘了,还请陛下今后莫要再说成全我和沈姑娘的话。”
李彦逐不由陷入了沉思,猜测着沈亦槿拒绝的原因,这不禁让他想起那日,沈亦槿在府中遇见马青荔之时,她也曾说过放弃之言,哪怕是最后她为救他险些失了性命,伤好后也极力说着成全他和马青荔的话。
那时,他有苦衷并未解释,可宋有光呢?
“你是真心要迎娶初绿吗?”
宋有光道:“是。初绿为末将付出太多,末将不能再辜负初绿姑娘了。”
李彦逐不由笑了起来,他捧在心尖上的人,拱手相让给了别人,却还是难以让她如愿。从哪一步开始,他就做错了?若是他没有从瘴城带回沈亦槿,若是他没有准许初绿跟随宋有光去边疆,他们或许早已成婚。
初绿为宋有光付出了太多,打动宋有光也在情理之中。
沈亦槿在得知宋有光会一同迎娶初绿时,继而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就如同当年沈亦槿误会他的马青荔的关系后,自始至终都是成全之言。
可见沈亦槿对感情十分纯粹,正因如此,在接她回宫后不久便解释了自己和马青荔的关系,可为时已晚,解释也无用。
或许宋有光也有过解释,但他和初绿,不同于自己和马青荔,宋有关是真心打算迎娶初绿的,而他却无法再接纳任何人。
他没想到自己的放弃,还是无法让沈亦槿重拾笑颜,那他放弃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你既已做了决定,今后便一心一意对待初绿,朕虽是初绿的主子,但她却为朕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对朕来说,初绿也是很重要的人。”
宋有光道:“末将不会辜负初绿的。”他沉吟片刻又道:“陛下,沈姑娘拒绝末将时说,当初在瘴城,曾经以身相许的心境同今日已大有不同,末将认为沈姑娘对陛下并非毫无情意,或许是沈姑娘心中还有心结未解,也或许是对陛下还有误会,陛下可再做尝试,若是终难挽回,还请陛下别再将沈姑娘困在上京,放沈姑娘走,让她们一家团聚吧。”
李彦逐的思绪很乱,宋有光的话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心生惧怕,既然沈亦槿拒绝了宋有光的求娶,就是老天爷给他的再一次机会,可若真的如宋有光所说,终是难以挽回,他又该如何,真的让她远离上京吗?
他怕见不到她,又不忍心看着她思念家人,大赦天下的时机可遇不可求,即使是作为皇帝也无法随心所欲,若真的放她走,就是天各一方,难有再见之日了。
“宋校尉,你退下吧。”
李彦逐坐在御书房整整一夜,他不知自己已做了那许多,如今还要如何做才能挽回,是再度纠缠?还是再将她接进宫中?
“卫安,你说,朕该如何做?”
卫安扬起头仔细想了想道:“陛下,奴才记得那年上元节奴才去西边听戏,有个戏文讲的是女子一直以为对男子并无男女之情,可她看见男子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时却心生醋意,这才明白自己原来爱慕着男子。或许沈姑娘那时被陛下伤透了心,便将自己的心锁了起来,并不清楚如今对陛下是怎样的感情。”
李彦逐思索片刻,心头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卫安,“你将这信笺交给沈姑娘,务必要让她上元节到宫中参宴。”
*
沈亦槿开门后看见门口站在的是卫安,十分惊讶,出宫两月,宫中并未有任何人前来,她以为李彦逐是彻底放弃了,还想着等和亲的消息一传出就去请旨呢。
“卫公公,你怎么来了?”
说着沈亦槿就机警地往门外看去。
卫安调侃道:“看来沈姑娘并不欢迎奴才呢。”他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姑娘不用再看,陛下没来,只有奴才一人,是替陛下给姑娘送信的。”
沈亦槿接过信,信笺上的笔迹遒劲自然,秀巧中不失刚毅,含蓄中不失张扬,笔锋坚韧,笔势飘逸。
这还是沈亦槿第一次看见李彦逐的字迹,却惊叹于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字体。
亦槿,今得知,汝已拒沈家求娶,思索良久,深感自责,瘴城拆散在先,准许初绿跟随在后,成全晚矣,误姑娘终生,皆是吾之错。
常悔当初所拒,恨不能回心转意,困汝于宫中,然无用。因一己私欲,陷汝于悲苦,此知所求不过团圆,只愿日日欢喜,痛下决心,不再困汝于上京,离别在即,邀上元节赴宴。
为盼。李彦逐。
看来不用等到和亲,她就能离开上京了。
只是看着信中李彦逐的自责懊悔成全,心中隐隐作痛,很不是滋味。
“卫公公,请告知陛下,上元节宫中的宴会,我定会前去。”倒不是害怕这次她不去李彦逐会反悔不让她离开,而是这两月未见,她才有些明白了李兰雪所谓的相思是为何物。
在无数个夜里,游走在脑中的全都她同李彦逐的过往,奇怪的是她鲜少能找出李彦逐的错处,以往她所受的委屈,都能在李彦逐的解释中找到谅解的理由。
不但如此,北地剿匪时,李彦逐将她牢牢护在怀中的场景总萦绕在脑海,这不由让她想起李彦逐曾对自己说,他动了心,却一直都在口是心非。
很多细节经不起回忆,也经不起推敲,从李彦逐发现自己跟在剿匪的队伍中却没有将她送回上京开始,就初见端倪,只不过那时的自己以为李彦逐爱慕的人是马青荔,对她更像是一个曾经救过自己姨母的恩人。
直到她为他挡了一剑,清醒后,便再也没从他眼眸中看见过冰冷,他的眼神越来越柔和温情,也越来越深邃。
他用一年的时间来印证自己的爱慕之心,而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沦陷了。
或许是他点滴的呵护和纵容,或许是每日陪伴的晚膳,或许是同他出宫的游玩,亦或是每次他表明爱意之后她的冷言冷语,甚至早在北地剿匪之时,从他将自己护在怀中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心动了。
卫安神情激动,“太好了沈姑娘,奴才还以为姑娘会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