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女儿快步朝后院走远,这老东西还在一个劲儿地纳闷疑惑——明明只是踢了一脚,怎么说死也就直接死了呢?
甘老板正这么疑惑地想着,还是嫌自己命短,偏又不甘寂寞地把手伸了过去,试图摸一摸谢恒颜的脖子。
然而指节还未能与那光滑细腻的肌肤形成触碰,眼前脸色苍白,毫无脉息的男人尸体,忽又“喀”的一声转过面相,黝黑发亮的一双眼珠,正巧对上那张做贼心虚的肥脸。
甘老板愣是骇得呼吸一停,方要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惨喝,可那干涩乏力的喉咙却像被无数条锁链生生缚住似的,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半点求救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脸色涨得几近发白发紫。
而正在此时,身旁原本不省人事的谢恒颜却已起身站了起来,全身上下,仿若骨骼关节尽数错位一般,不断发出清晰可闻的锐响。
甘老板呼吸骤停,望着面前“死而复生”的恐怖男人,想要叫喊,想要挣扎,想要后退,可他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气。
周身所有能够动用的器官,都像被无形套上了一圈沉重的枷锁。
谢恒颜杏目睁开,其间乌黑圆润的瞳孔隐隐泛出狰狞可怖的红光。
随后他伸出一手,径直指向甘老板微有颤抖的眉心。
半晌,谢恒颜轻声说道:“……跪下。”
甘老板尚在一片混沌中不明所以,可那一双老腿已经不听使唤,竟是应着谢恒颜一声指令陡然曲折,硬生生在他面前蜷成肥壮的一团,毫无尊严地跪伏下去——
嘭的一声,重重磕出一记响头。
第10章 天上掉饼
晚来的夜风,透着无边的冷寂。但在来枫镇灯火昏暗的街头,仍旧残余着白日里烈火般的温度。
遍地残渣碎片的玉壶居内,谢恒颜吊着一双长腿,像白天甘老板那样陷在木椅之间,神情慵懒,却隐隐透着一丝不耐。
而此时此刻的甘老板,带着他的女儿甘小竹一并跪伏在谢恒颜面前,面上说不出的惊恐仓皇,偏又是无力出手反抗。
谢恒颜先说:“饿了,给我做饭。”
甘老板身体猛地弯曲,随即手脚不受控制,一瘸一拐地走向厨房,而他女儿紧随在后,迈出的步伐忽左忽右,那姿势简直诡异至极。
半柱香后,两人端出一碗稀粥,一碟小菜,以及几个吃剩发馊的白面馒头。
谢恒颜兴致冲冲地吃了一口,忽而神色一变,伸手将那满桌大碗小盘一并掀飞出去,稀里哗啦碎得满地都是。
那对父女立马缩得像两只鹌鹑,一前一后蹲在角落里,眼神涣散里带着悚然。
谢恒颜指指地面,说:“收干净。”
甘老板极尽艰难地弯下腰身,试图去捡地上摔碎的无数粒瓷片。
谢恒颜微微一笑,又说:“跪着,舔干净。”
甘老板肥硕的身躯微微一颤,紧绷的神经已然抵达极限,几乎要将大脑扎碎扎穿。
就当他躬身趴伏在地面边缘,即将伸长舌头与之相触的同一时间里,谢恒颜却忽然道:“……算了。”
他走过去,探出一手,轻轻拽住甘老板的衣角:“玩累了,你送我回家吧。”
身材肥硕的甘老板微仰起头,就见满室一片烛光缭绕之间,那男人一双温软明亮的眼睛,透着无辜,透着委屈,像是一只不慎迷途的家犬。
甘老板喉咙骇得发紧,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出声问道:“你……你家在哪儿?”
谢恒颜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说:“……我不认路。”
甘老板瑟瑟发抖道:“那我怎么送你回家啊?”
谢恒颜牵着他的衣角,拉了又拉,扯了又扯:“我不管,快送我回家。”
“这哪能啊……大爷您放过我,放过我吧!”甘老板瞬间崩溃,只恨不能挖个地坑把自己给埋了。
谢恒颜幡然变脸,厉声喝道:“快点啊!”
话音方落,甘老板喉头一腥,登时呕出一口乌血,洋洋洒洒溅了满地。甘小竹在旁惨叫一声,连滚带爬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爹——”
然而此时的谢恒颜木头一般站在原地,只觉眼前一切场景都渐渐变得索然无味,毫无意义可言。
“罢了,你们都是骗子。”
他闭了闭眼睛,长睫掀动,其间尽数掩盖着失望与茫然。
他说:“都是骗子。你也是,师兄也是,阿爹也是。”
“一群大骗子。”
言毕,瞳中红光流转,仿佛在刻意向人施与蛊惑一般,堪堪对上甘老板堆满横肉的一张老脸。
没用多久,店中父女两人白眼一翻,筛糠似的抖了一抖,随即相继脱力躺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
来枫镇的夜晚算不上有多热,但谢恒颜天生畏寒,迎风走路的时候多少会觉得有一些冷。
临近三更天了。
如今这般时辰,大街上连条野狗都难得见到——而谢恒颜,就是其中最特立独行的一只,他不认路,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
他在街上实打实地溜了一圈,最终还是转回原地,蹲下腰身,把脸迈进膝盖里呜呜地嚎:“我好饿啊……”
这时面前突然多出一块香喷喷的肉饼,呼哧升腾一大团热气,登时没了命地往鼻尖里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