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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深秋,江州的温度一夜之间骤降,一场雨淅淅沥沥下几天,连风都是萧瑟的味道。
    白霍抽时间回了趟家,正好白英过双休。晚饭时被问起近况,白英一边往嘴里塞米饭,一边含含糊糊地回:“都好都好,妈你别操我心了……”
    少女时期的白英远没有二十几岁的她一半稳重,明媚张扬的很,除非重要场合,否则很少能看见她那大家千金的风范。白璋看不下去女儿那副饿死鬼的样子,皱着眉斥责:“吃那么急干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白英正被饭菜噎个正着,急急忙忙喝汤咽下去,“……不是啊爸,孟娴她换兼职了,我刚知道。我得过去看看呀,她那么好脾气,万一有人欺负她呢……”
    白霍手上筷子一顿,再去夹菜,眼神明显不专心了。
    托白英的福,白璋夫妻俩对这个名字也是耳熟能详,只是孟娴唯一一次来家里做客,他们两个外出了没能见到。
    “你这朋友是遇到困难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学不上,要去兼职?”梁榆给女儿夹菜,问道。
    梁榆是白璋的原配妻子,这么多年一直和丈夫互敬互爱,还生下一双优秀儿女,被捧惯了,人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她还不知道孟娴什么身世,且以为她又和以前那些小姑娘一样,是白英身后的小跟班。
    白英擦擦嘴,“哎呀妈,我叁言两语跟你讲不清楚,等有空了再说吧,我先走了。”
    白英一走,梁榆扭头看向白霍,“妹妹这个朋友,你见过吗,人怎么样啊?”
    白霍沉默两秒,“孟娴人很好的,温良上进,对白英也很好。”
    梁榆笑笑,“妈问的不是这个,她家境是不是很差啊,不然怎么会想到去兼职呀?”
    梁榆是有优越感的,她也有资格优越。她本身就比孟娴高许多个阶层,她的出身,她嫁的白家,都是累积了多年财富的豪门,所以听见“兼职”这两个字,她迅速就把女儿这个新朋友划在了“可来往”的界线之外。
    白霍眉头微皱:“……孟娴她家境是不太好,她兼职是为了交学费,但是……”
    但是她已经很努力了,穷不是她的错。
    白霍印象中的孟娴,一直把自己经营的很好。她把空闲时间和挣得钱都用来投资自己,有主见有能力有才华。不熟悉的时候,任何人从她身上都看不出她家境不好。
    可熟悉了,知道她吃什么样的苦,也只会心疼且敬佩她。
    可白霍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就被母亲打断了,“穷到连学费都交不起了?!天呐,白英怎么会想到和这种人交朋友的……”
    白霍平生第一次对母亲生出不悦,他记忆中的母亲一向优雅得体,如今却多少有些刻薄:一个“穷”字,就可以让她否定一个人的一切。
    “她考上和白英一样的学校,每学期都拿白英拿不了的奖学金,一边上学一边在高级餐厅兼职弹钢琴挣学费,”他顿一顿,看向梁榆,“妈,家里不需要白英去攀附有钱人,但需要一个优秀的女孩在她身边熏陶她,而孟娴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白霍说这话没什么攻击性,只是阐述事实而已,梁榆却好像被儿子教育得有些下不来台,闻言轻哼一声,“……再努力,还不都是为了往上爬嘛,接近我们白英,肯定是有目的的……”
    白霍不吃她这一套,他自顾自吃饭:“……我记得外公和舅舅的中兴生物早年也是腰部企业,和万科远不能比,妈你嫁到白家以后,中兴这才慢慢起势……”
    梁榆陡然变了脸色——她当年嫁给白璋的确是高攀,白霍说的还算委婉了,当年她父亲的中兴不过是个综合素质中等偏下的公司而已,当年的白璋也不是白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否则很可能不会娶梁榆。
    白霍看向母亲,语气沉然:“有机会谁都想往上爬,这没有错。”
    人望山、鱼窥荷,有机会谁都会往上爬的。
    梁榆彻底缄默下来,再不提这事了。
    白霍第七次见到孟娴,已经初冬了,是在她换了新兼职的那家咖啡厅里。
    他一直知道她聪明,懂得合理利用自身的价值,她不做廉价的劳动力,除了在餐厅咖啡厅弹钢琴,就是通过白英的介绍给有钱人家的小孩做家教老师。
    他和旧友见面,进去的时候弹钢琴的女孩还不是孟娴。半杯咖啡下肚,他在抬头的那一秒注意到那张熟悉的脸。
    不比上次见面那么素静,化了妆,明艳许多——应该是咖啡厅要求的,妆容得体毕竟也是员工形象的一部分。
    朋友看他视线频频落在相同的地方,看过去以后笑了笑,“认识的人?”
    白霍这才收回目光,“白英的朋友。”
    “不去打个招呼吗?”对方问。
    白霍顿了一秒,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太明白自己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退缩和不自信是为什么。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突然发生的变故吸引过去了——
    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刺耳混浊的吵闹声: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给个联系方式呗。在这儿弹钢琴能有什么前途?你跟我,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男人生的五大叁粗,大概叁四十岁的年纪,满脸横肉,上下打量孟娴的眼神猥琐而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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