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小满出来,小芳妈笑着打招呼。等姜小满一走,她立马把菌子洗干净放到竹簸箕,手在围裙上随便擦了擦就进了屋。
赵小芳还以为是姜小满忘了什么东西,结果看到是她妈,想到刚才她妈前后两幅嘴脸,生气地坐在床上没说话。
小满芳妈走过来,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你以后少跟姜小满来往,她不吉利,免得带坏了我们家风水。你马上就要嫁人,以后就是城里人,跟这种人少打交道,免得婆家说闲话。”
赵小芳猛地转过身,挑眉看着她妈,“你这么看不起小满,刚才干什么要收人菌子。收了东西,不念人好,还要背后说小满坏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我说的你听懂没有,以后不许跟她来往。”
“我要交什么朋友,不用你管。”赵小芳不想和她吵架,找了个由头让她妈出去了。
小芳妈脸色很不好看,死丫头就是没有儿子贴心。那个姜小满也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为她好还不领情,早知道当初生下来就该听她爸的,丢尿桶里摁死算了,没来得养大了气自己。
从赵小芳家出来,姜小满带着姜云堂去了沱江口的码头,撑船的老倌子是姜小满的本家,叫姜有福,是大队长姜有根的弟弟。
“有福叔,今天怎么你赶筏子?”
姜有福被太阳晒的黄黑黄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有根叔去公社开知青分配会,没时间,让我去领一下化肥。我就和人换了今天赶筏子。”他的目光落在姜小满和姜云堂身上,“你们这是去公社?”
“没有,去太平公社。”
姜有福从旁边的箩筐里拿出几颗水果糖,“云堂,来,叔这里有水果糖,给你吃。”
姜云堂眼里都是渴望,却没动,抬头看了看姜小满。
“去吧,记得谢谢有福叔。”
小家伙接过糖,欢喜地道谢。
姜有福笑呵呵的:“云堂是个好孩子,懂礼貌。今年该有七岁了吧,是该上学堂的年纪了。”
“嗯,明年开春就送他去。”
“那刚好,公社今年要在附近办一所学校,到时候就不用去老远上学了,更方便。”
姜小满喜上心头,现在的小学是以往的老学校,要去公社另一个大队,离青苗大队老远,原本她还想着要不要让云堂住校,如果能在附近上学,她也更放心些。
“有福叔知道学校修在哪吗?”
姜有福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今早听你有根叔说了一嘴,说是现在还没确定。应该不会太远,就在附近几个大队里选。”
那也好,姜小满心头放心了,她现在就只需要专心赚钱就行了。
陆陆续续人来的差不多,姜有福把手里的竹竿往水肚子一撑,整个横河筏子如利箭般朝着沱江飞速前进。
到了公社,姜小满去供销社买了一斤的水果糖,打了五毛钱的酒,又坐了大半天的船。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到赵菊花他们所在的大队。
路上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有人认出姜小满,和她打招呼。看到她手里拎着肉和酒,私下里都说姜家这个外孙女有出息了。
姜小满按着原身的记忆,找到赵菊花家,正打算叫人,就听到里面传来大舅大舅妈的吵架声。
第21章
大舅妈顾魏红的声音听起来激动又愤怒,“孟春林,你用这些钱之前问过我吗?我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反正你也没拿我当自己人,这么大的事情你说都不说就自己决定了。这婚必须离,我不过了。”
“魏红有话好好说,这次是春林不对,妈给你赔不是了。你先喝口水,我们有事好好说。”赵菊花朝他使了个眼色,“春林,你说两句?”
孟春林看了一眼赵菊花,又看了一眼气得直掉泪的顾魏红,上前搂着顾魏红解释道:“我也是想着趁现在种下去,说不定能赶上明年开春的茶叶采摘,这样几个娃娃读书的费用不就都有了吗?孩子们都看着呢,别闹了。”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顾魏红直接气笑了。
她看着孟春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闹脾气?孟春林,你说这话还是人吗?那可是三十块钱,不是五毛钱,我们一家要辛苦多久才赚得到,你轻飘飘一句用了就用了。感情这钱是大风刮来的?”
顾魏红现在情绪十分激动,孟春林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顾魏红根本不听。
他只能硬邦邦地道:“别哭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也是想多赚点,把孩子们都送去学堂,云堂也7岁了,是该读书的年纪了。”
顾魏红擦了擦眼泪,“孟春林,这家里就你一个人是大善人是吧?我不想让云堂上学吗?可你要看看我们家的情况。你妹妹去了,我们家补贴他们家还不够吗?我抱怨过一句吗?”
姜小满站在院子里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姜云堂拉了拉她的手,“姐,我上学需要很多钱吗?那我不读了。”
小孩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清晰,堂屋里正在争吵的人全都看过来。
“小满,”赵菊花脸色一僵,随即带着歉意地走过去,“你这孩子来了也不说一声,快进来。”
顾魏红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云堂抬起小脸笑着对顾魏红和孟春林说:“大舅舅大舅妈你们不要吵架了,我不去读书了。”
这孩子懂事听话得令人心疼,顾魏红自己先忍不住哭了起来
孟春林皱着眉头,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读书怎么能行。这事舅舅说了算,小孩子不要操心。”
他就是吃了不识字的苦,所以对读书特别看重。自从妹妹去世,他就把姜小满和姜云堂当成自己的孩子。既然都是自己的孩子,那就不能两个去上学,剩下外甥不去。
姜小满看过原书,知道原身娘家的舅舅舅妈们是真的对她好,尤其是大舅舅。
“大舅,大舅妈,你们不用担心。云堂的学费我早就凑齐了,这次过来就是给你们说这件事的。”
赵菊花诧异,“凑齐了?”
“小满,你不要因为我们逞强,大舅说了会送云堂去读书,就是砸锅卖铁也会送他去的。”
孟春林一个庄家汉子,常年的农活沧桑了他的面容,但说出口的话却格外的铿锵有力。
顾魏红听到这话,顿了顿,却没说什么。
“不是逞强,是真的凑齐了。学费是三块七,加上书本文具住宿费一个学期不超过七块。”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和一些毛票分票,一共十四块五。上次买布花了一些,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赵菊花数了数了,还真是十四块五。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赵菊花眉头紧锁,看了眼被小满关上的大门,她握着钱的有些用力,小声问:“你不会是去投机倒把了吧?”
顾魏红一听,立马抬头,着急道:“这可不行,小满,云堂读书的事我们会想办法。你一个女孩子,可不能去干违反乱纪的事。”
她虽然生气孟春林乱用钱,但是心里对小满姐弟也是真心的,只是这真心和自己孩子比起来,不那么纯粹而已。
孟春林听她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你舅妈说得对,云堂的事我们会看着办,这些钱你好好收着,学费的事你不要担心。”
顾魏红横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姜小满真的替原身高兴,有这样真心为她好的家人。不过还是不要让他们担心了,她就把上次去省城事情说了。
“这个真不是投机倒把赚的,这是我得到的奖励。”
“奖励?”赵菊花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什么奖励这么多钱?
姜小满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他们一定不放心,于是就把抓人贩子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
“……因为我和那位知青表现突出,组织上不仅奖励我们一人十块钱,还每人给了两斤肉。家里吃了一斤,剩下这斤带过给大家吃。”姜小满说完把手里腌制的那块五花肉拎起来给他们看,表示她没有说假话。
这下赵菊花他们才相信。
赵菊花责怪道:“你来就来,带什么肉?你和云堂身子骨不好,要多补补。这肉你拿回去。”
孟春林和顾魏红也不要,让她拿回去。
姜小满哪肯,她好不容易拎了一路。
“我们已经吃过了,不仅有肉,我还买了一斤水果糖。”姜小满把东西从背篼里拿出来,“这是公社打的米酒,给姥爷的。还有这个枞树菌和野鸡蛋,是我今天在老鹰山找的。”
顾魏红看着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东西,有肉有酒有糖有蛋还有菜,心想这个外甥女能处。
她心中对孟春林送外甥上学的最后一丝不满也没有了。
姜小满见他们要推辞,忙说道:“我现在换了养羊的工作,时不时能上山采摘些野菊花送到供销社卖,而且我们公社要在附近重新修学校,说不定就不用住宿费了。这些东西你们一定要收下,不然下次我就不来了。”
顾魏红还想推辞,被赵菊花拦下了,“孩子既然有这个心,我们就收下吧。”
赵菊花把东西拿到厨房去,姜小满他们在堂屋继续聊天。
姜小满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就问:“大舅舅,刚才你们说到的茶树是怎么回事?”
顾魏红没好气地看了孟春林一眼,“现在小满在这里,你把你做的事情说说,小满你帮我评评理,舅妈是不是该生气。”
孟春林被说的老脸一红,这事情确实是他的不对。
“前些天我认识的一位老乡从老鹰山下来,说是在山里找到了大地主牛爷的茶园,里面有十棵君山银针的老茶树。他家远不方便带,可以三十块钱卖给我。”
顾魏红冷哼一声,“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了,我说什么你怎么不信。”说着又看向姜小满,“你大舅这个人也不想想,君山银针那是什么茶,那可是贡茶,只有君山有。要真是君山银针的老茶树,人家能这么便宜卖给他?”
顾魏红又叭叭念叨了几句,孟春林一直没说话。顾魏红说完还一脸奇怪地盯着他问:“你怎么不说了?”
孟春林冷这张脸,“我说什么说,话都让你说完了。”
顾魏红听到不乐意了,两人就这么互相怼起来,怼着怼着还互相翻旧账。
这场景让姜小满想起一个词:欢喜冤家。看他们这样,姜小满忍不出打趣道:“大舅舅大舅妈感情真好。”
“都怪你,让孩子看笑话了。”顾魏红横了一眼孟春林。
孟春林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别信你大舅妈的,她根本不懂茶树,那些老茶树,买之前我都看过了,确实是君山银针。我买回来的时候都好好的,今天下午刚种下,这会儿就焉了,估计是活不成了。”
怪不得大舅妈要生气,这些茶树要是活不了,三十块钱就打了水漂了。
原书里,这个大舅舅有远见也有执行力,改革开放刚开始,太平公社没人敢下海经商,他是第一个干的。恢复高考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鼓励原身考试。
就是这性子有点着急了,这个茶树是不是君山银针还是另说,就这个时间也不是移栽茶树的好时机。
“大舅,这些茶树在哪?你能带我去看看吗?”姜小满摸摸姜云堂的脑袋,“你去厨房陪姥姥。”
孟春林虽然奇怪姜小满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请求,但他一向对这个外甥女都很疼爱,没多说什么,带她去了后院自留地。
“这些就是买的茶树。”孟春林指了指自留地边上。
姜小满顺着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茶树的树干和茶树下的泥土。
自留地的土是细小的砂质土,肥力够,又疏松,再加上空气潮湿,光照充足,确实很适合种植茶树。
孟春林看她一脸严肃,觉得可爱,蹲下身,宠溺地问:“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姜小满采了一颗茶芽捻了捻,“确实是君山银针,应该不是母树,是扦插压条繁殖的。”
君山银针是华国十大名茶之一,前世那些富豪来度假,就有人喝过,那茶香很独特。虽然这是没有制作过的新鲜茶叶,姜小满还是闻到了那同出一脉的特有茶香。
“这你都能看出?”孟春林震惊了,本来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姜小满居然回答了,还说得很对。
“这真是君山银针?”顾魏红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茶树,怎么看怎么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