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的真的不多,只他一人而已。
非洲大地旱季炙热的风拂过两颗赤诚的灵魂,身后面包树延续着生命,那轮逐渐现身见影的明月隐约当了见证人。
顾煜从她身上得到的不只是一份浓烈真挚的爱情,而是对人世情感的再期待,换言之,是留恋世俗的宽慰借口。
“你送的,我就喜欢。”阚云开倚靠在他怀里,“如果我没来苏国,这个戒指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煜环着她的腰说:“反正也没打算送给别人。”
阚云开拇指拨弄着戒指,“那你……到底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见他不应,阚云开手指摸上那段敏感之处,用力拧下。
顾煜抓住她做乱的手,本就被她适才吻喉的举动撩到几乎不能自持,再任由她胡闹,事态怕是要向失控发展,“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男人的腰不能乱掐?”
“有……”
顾煜试探问:“封维?”
阚云开听出了几分不满的醋意,用手轻戳他面颊的梨涡,“你干嘛对他这么大敌意?我家门口的监控可是记录了某人差点动手的样子呢。”
她作势去拿手机,“我找出来给你看看?”
顾煜说:“我对他没有敌意,只是有点嫉妒而他已。”
“嫉妒什么?”
他想了想,“嫉妒他之前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可以保护你,而且,你好像很依赖他。”
阚云开眼含秋水,顾盼间温柔流转,“除了血缘之别,封维和我亲哥哥没有差别,他有很喜欢的人,当然了,要是我喜欢他,他也得娶我,只是如果事实如此,哪还会有今天的局面?”
顾煜不多加纠结,他问:“等会你回酒店还有工作吗?”
阚云开说:“没有了,剩下的工作都要去锡勒才能完成。”
顾煜抬腕看了眼表,时候尚早,“带你出去转转?”
“约会吗?”
“约会。”
阚云开欣喜说:“那你等我回去说一声。”
顾煜“嗯”了声,气音带着些许愠怒慢待,“刚好我回宿舍换身衣服,你在会议室等我。”
阚云开隐隐预感,她握住顾煜的手,“你不会要收拾龙子吟吧?这样我以后不好做人的,是我搞的事情,你有火冲我撒。”
顾煜眉心微拧,抬了抬眼尾,“你在想什么,我像是会公报私仇的人?”
阚云开犹豫了一下,“……像。”
说完,她拔腿就跑,火速逃离,又回头笑道:“等你。”
几天前才说不可以在此搂抱接吻,可那人今天自己破了规矩不说,还恶劣了几分。
陈晓因着医院相关工作,并没有随大部队一起来苏国,舟车劳顿,高温灼烧,一下飞机就见此景,难说没有落寞。
本心作祟,她躲在面包树后像窃贼般看着二人亲昵的每一个瞬间,她用手捂住唇,无声啜泣,太过用力,指腹泛白而不知。
从前她安慰自己,顾煜生性如此,并非只对自己淡漠。
可哪里有人真的能心如止水地面对挚爱,薄情本就源自无意,眼前种种无非证明了她的愚念有多荒唐。
原来顾煜那样一个性情寡淡之人,也能有如此誓海山盟的感情,然而,能给予他如此情感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她。
“顾煜。”陈晓叫住渐去的男人。
顾煜停下步子,转身凝疑问:“你怎么来了?”
陈晓眼眶泛红湿润,“恭喜你。”
“什么?”
陈晓声音哽咽,手扶鬓边碎发遮去部分神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恭喜你和阚小姐……终于有了个好结果。”
“谢谢。”顾煜顿了下,“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比我更适合你。”陈晓不想让顾煜看见自己失控糟糕的模样,转身离去,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她的十年,自此终结,别无他法。
爱情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代言词,你不知它何时到来,有多浓烈,多致幻,它打破所有原则底线,如山洪崩涌,让你无法拒绝抵抗,唯有“逆来顺受”的份。
若说今夜还有人焦虑难安,当属白天被阚云开拉来当枪子的龙子吟,他一夜都如置热锅之上,在顾煜宿舍门前来回踱步,等候“审问”。
这种心情不知为何起,在外人眼里,顾煜和阚云开的关系目前来说,清白无虞,可他就是没来由的心慌。
“你干什么呢?”顾煜低沉的嗓音如丧钟般从身后传来。
龙子吟只觉身体每个细胞都在挣扎投降,“老大,我……”
顾煜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你要是体力这么好的话就到训练场跑几圈,我宿舍门口的地都要被你踩塌了。”
张赫隔岸观火,瞧着门口着扑朔迷离的气氛,大摇大摆走出,“你俩是这一周不够累吗?”
顾煜侧身进屋,嘴角轻撇,挂上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别想太多。”
“请问他刚才是在笑吗?”龙子吟怔愣站在原地,“他不会被阚老师气傻了吧?”
张赫说:“大概是觉得你这种竞争对手太没有威胁挑战性,不屑一顾吧。”
李行附和道:“我就说你想多了,阚老师的眼光也不至于一下就从老大降成你吧。”
龙子吟暴怒:“都给我滚!”
顾煜换了身便装,从柜中取出久不用的钱包出门,走来会议室前,阚云开脚步徘徊,正接着电话。
阚云开捕捉到不远处的男人,提步朝他走去,语义模糊地应和着电话那端的人,“嗯……知道了……没有……没有喝。”
好不容易应付完地球那端的紧箍,她勾起顾煜的手指握在掌间,“不问问是谁?”
“你想说就说。”顾煜收回手,正经道,“出去再牵。”
身边低浅的笑声刺耳,顾煜眼神不满警告这般捉弄,欲盖弥彰般掩饰不悦,可阚云开若是会怕这样的假意威胁,就不会有这花前月下的片刻风光。
她想,得让他多吃吃醋才有意思。
走在汽车鸣笛,小贩叫卖的街头,阚云开挽上顾煜的手臂,仰面笑颜道:“电话是你假想敌打的。”
封维不知二人暗度成仓的事实,循例关心阚云开的心理状况,叮嘱她按时吃药。
顾煜低首轻瞥她一眼,手掌暗地用力合实,将那不怀好意的手指拢在一起。
阚云开吃痛皱眉,气恼推他的肩膀,顾煜卸了劲,见好就收,安抚似的揉了揉。
“我们去干什么?”
顾煜说:“吃夜宵。”
阚云开缱绻而又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光明正大的夜宵呀。”她接着说,“我们下次还是吃午饭吧,夜宵的话,我怕有人对我图谋不轨。”
还记着去年年底顾煜送她回家时,明里暗里地拒绝“夜宵”。昨日败于下风,她只动动手腕就扳回一局。
顾煜带着阚云开来到孟马城主街上的一家西式特色餐厅,餐厅共两层,装修整体偏法式,暗幽幽的灯光投在地上,是存在于这荒凉国度的例外。
阚云开落座问:“苏国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哪里都有顶层的百分之一。”顾煜翻看菜单,用阿语对老板娘说,“炙烤牛肉,水果沙拉和餐酒。”
阚云开视线不离大胸老板娘和她谄媚的神情,她问:“你经常来这吗?”
顾煜烫好餐具,放在她面前的餐垫上,“我不常来,张赫他们偶尔会来这里解馋。”
“那你以后别来了。”阚云开说,“老板娘的胸都快贴你脸上了。”
顾煜低沉闷笑,介绍说:“你最近没好好吃饭吧,这家烤牛肉不错,只是委屈你喝餐酒,这里没什么好酒。”
投光的料理台前,厨师倒下小半杯葡萄酒,生牛肉与烤盘冷热相接,燎起半丈高的火焰,炙烤声噼里啪啦响起。
桌上的油蜡灯晃出浅浅光圈,影在二人面前,阚云开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好吃饭?”
顾煜在暗光中倒酒,“上次在部队,如果不是碍于我在,那些菜你大概一口都不会吃吧,还有和我妈妈吃饭那次,那盘白灼菜心,你一筷都没动。”
他将高脚杯推向她,“肉食主义者在苏国怕不是很好过。”
“真自恋,谁说是因为你在我才吃。”阚云开晃着酒杯,心底欣慰欢喜,不显于面。
顾煜梨涡微动,凹下一个浅浅的弧,故意说:“那我让老板娘把水果沙拉换成蔬菜沙拉?”
“……不要。”及时屈服便好。
厨师将整块炙烤牛肉盛在木板上,旁边摆放几片罗勒叶和开口青柠,肉香中带有丝丝涩甜的味道,“愉快享用。”
顾煜拿过刀叉,将牛肉切成入口大小,泰半放在阚云开盘中,又搅散拌匀沙拉上的酸奶。
阚云开半支着下巴坐在桌前,看他料理食物是一种视角享受,指节分名的手指,利落精湛的刀法,当然,还有刀刃下思念已久的美味。
阚云开问:“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我怎么不信呢。”
“不比阚小姐,有从纽约排到罗马的男人追。”顾煜笑然说,“尝尝。”
阚云开:“……”
高脚玻璃杯清脆碰撞,用完餐已是将近十点,顾煜买完单,点燃一支烟,站在餐厅门口等阚云开出来。
“你是出来约会,还是过烟瘾?”阚云开环住他的腰。
顾煜拿烟的手离远了些,拥着怀中的人,“送你回去?”
阚云开冲那根香烟勾勾手指,说:“我也要。”
顾煜犹豫了下,还是将烟递来她唇边,“不是说听话戒烟了?”
阚云开深吸一口,烟草过肺,她眼神迷离,故意朝顾煜面儿上吹去烟雾,迷药似的。
烟雾缭绕四周,顾煜扬了扬眉,手搭在她后颈,旁若无人般倾身以吻渡回那些摄魂索魄的迷雾。
墙头马上,天边风月,地沿雪花,渡着同一根烟。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