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一跳,竟然不敢往下想。
“徐沉,你派人去打扫打扫乾清宫,一会儿朕过去歇息。”景孤寒批改着奏折,缓缓说道。
今日十五,该是帝王帝后休沐之日——
徐沉不敢多说,立即下去安排了。
大雪将世界染上冰霜,寒风刺骨。
“这天气真冷。”钟延玉瑟瑟发抖,他本身就畏寒,现在还雪天赶路,手指都僵硬了起来。
“大哥,你不冷吗?”他窝在对方的大毛氅,抱着男人温暖的身体,目光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
因为太冷了,他手指僵硬拉不动缰绳,驶不了马,便和钟延清同骑一匹,本来说好了,要隔一会儿驾驶。
但钟延清整个人暖乎乎的,他忍不住多窝了一会儿,差点在人怀里睡着了。
他不好意思地拉过来缰绳,想要自己驾马,却被男人按住手。
“你好好坐在马上便好,你身体如何,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若是感染了风寒,几个月的药有你苦的。”钟延清撇了一眼自家小弟。
他想起来对方喝了药之后,苦成包子脸的表情。
“你乖乖坐着,不要捣乱。”
钟延玉闻言,摸了摸鼻子,“其实我身体也没这么差……”
“那是谁上一年风寒,吃了两个月的药还不见好?整日咳嗽的?”钟延清给他裹紧了毛氅,“不要逞强,你大哥来来回回都在这走了多少趟了,你乖些就好。”
旁侧的周储眼见心上人怕冷,眼珠子转了转,骑马凑近,“不如玉宴和我同骑一匹吧,我皮糙肉厚,体温也高,骑术还算可以,不会颠簸到他的。”
钟延清闻言,冷笑一声,“周将军说笑了,自家的表弟怎么好意思劳烦外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周储就是想撬走他小弟!整天在延玉旁边殷勤,明明延玉都坚决拒绝了,这人还纠缠不休!
“钟将军,这不劳烦的,咱们迟早是一家人,何况玉宴也叫过我一声哥。”周储丝毫不在意他的冷脸。
追媳妇要什么脸面?玉宴这块珍宝他发现了,可就一定要娶回家的。
“不劳烦周大哥了,我坐表哥的马很好。”钟延玉将头从毛氅里面探出来说。
他并不希望两个人起冲突。
“我会好好照顾表弟的,周将军不用扌喿这个心了。”他说完,一边抱紧了自家弟弟,一边驾马超前而去。?
五十五章 亲眼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后,才发现嫉妒是多么恶心的事
将兵队伍行驶如火如荼,几日便回到了京师。
钟延玉戴上了斗笠掩盖身形,一下马,他便见到了混杂在仆从当中的琉青,对方身着小厮衣服,早些时日他就安排人回了京城。
“表少爷。”琉青行礼之后,立马上前搀扶住人。
钟楚荀领着人马,指挥下人将行李带进去,“先进府吧,外面人多嘴杂。”
京城中,多的是景孤寒的眼线——
钟延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把全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垂下眼帘,随着爹爹进了府。
林都也得到了钟家人回来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派人前去递了上门求见的帖子。
“大哥,让他进来吧。”钟延玉压低了嗓音,洁白的手指压住了帖子。
“林都是不是也知道你还在?”钟延清抬头看向他,此时房中只有两人。
钟延玉细细想了想,随后摇头,“他应当只是怀疑,可图纸还在其手上,我要拿回来。”
钟延清闻言,只好同意了人过来,小心叮嘱道:“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在京城中也要减少活动,别让皇帝的人看见了。”
钟延玉明白这个道理,他喝了口茶,眼神凛然,“等过几日,我便以水土不服为由,去到京郊的庄子处修养,到时候也可以此为借口,避开接风洗尘宴。”
钟延清颔首同意。
此时钟楚荀也来到了书房,他身着常服,直接开口问道:“林都那小子怎么回事?”
钟延玉将事情解释给他听,钟父眉头微松,点了点头,“那小子是个口风严的人,不会在景孤寒耳边乱说话。”
这也是钟延玉当初选中对方的原因。
空中飘雪,小小一团,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
林都目光所及,却是那道白色的身影,多日来的不安总算是烟消云散。
“钟……”他开口想要叫人,却被转过身来的少年打断了话。
“林公子,我如今是钟府的表亲,玉宴。”钟延玉还戴着铁质面具,但林都知道自己绝不会认错。
他挥退身边奴才,上前一步,“玉公子是吗?正巧我有事找钟大公子,不知你可知晓他在何处?”
他的眼眸紧盯着朗月清风般的少年。
钟延玉微微勾唇,“林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他将人领到了书房,只剩下两人的空间内,对方几乎一下子抱住了他,“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男人的胸膛滚热,钟延玉知晓他担忧,但此举未免太过亲密,他不动声色抽身开来,讪讪笑道:“林师兄,你果然了解我。”
林都却忍不住思念,吻上了那心心念念的玉人儿,“钟师弟——”
“林师兄……”钟延玉震惊,想要推开人,可林都自小修习武艺,虽未称得上武功高强,但对付他这弱小身躯不在话下。
“师弟,我想此次之后,迎娶你,你可答应?”林都松开了唇,但却紧盯着他的眼眸,誓要人给个答复。
“我们自小认识,可比景孤寒要早,我亦喜欢你多时,定会好好照顾你。”林都按紧了他的肩膀,那双黑眸闪着偏执的光。
“景孤寒不能够做到的承诺,我都可以做到。”
“林师兄!我尊称你一声师兄,那是真的将你当师兄看待!”钟延玉一字一句地说道,趁着对方不注意,猛地推开了人。
“嘭!”他也后退撞到了茶几上,沿边杯盏掉落,应声而碎。
仆人听到动静,敲了敲门,“公子,里面可发生了什么事?可要奴才?”
“无事,不准入内!”钟延玉站稳了身体,避开林都的搀扶。
“林师兄,我们虽无血缘,但我从始至终,一直将你当做我的师兄看待,我大哥有的礼物,给的体面,从未缺你一份,希望你不要再做出这等事来!”
他用帕子擦去了红唇上痕迹,抬眸看向林都,心中惊惧,上一辈子可没有这一出!
前世的林都可是娶了兵部侍郎家的嫡女,他也不认为林都父母会任由他可以胡来——
他不打算破坏这条前世的轨迹,自然要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妄想,林师兄,你不要毁了我们间的关系。”
林都的眼眸沉下,“那又如何?钟师弟,如今这掌控权可不在你的身上!”
他步步紧逼,那双眼眸变得尖锐,昔日的风雅公子,暴露出黑暗獠牙。
“你说,我若是将你还活着,将钟楚荀包藏你,一一说给景孤寒听,你会怎么样?钟家会怎么样?!”
他不是圣人君子,哪能跳脱世俗,哪怕威胁也好,他不想再错过爱了这么久的人。
钟延玉闻言,往后靠住了茶几,凤眸不敢置信,“林师兄,你不是这样的人。”
窗外大雪纷飞,室内是男人火热而冷静的眼神。
“钟师弟,那你以为我是如何人?温润师兄,君子高人,还是无心圣人?!”
他偏执地拉住了人,“那年百花宴上,分明是我先邀约你的,若不是景孤寒将你带走,又遇刺客,他为你挡箭,你是不会选择嫁给他的,对不对?”
他的胸口有雷霆万钧,唇齿之间只有云淡风轻,但加重了力道还是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若是当初在你身边的是我,我都可以为你做,难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比景孤寒长吗?!你会不会选择我呢?”
钟延玉神色怔然,甩开了他的手,“林师兄这是不一样的!”
他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无论你做再多的努力都没有结果的。”
林都作为师兄待他极好,他不希望对方走上不归路,两家人也没必要交恶。
他回过身来,凤眸疲惫地看了他一眼,劝解道:“林师兄,若是你敢以此威胁我和钟家,那连同你一起呈上去的便是户部侍郎贪污受贿的证据!”
林都错愕地看着他,钟延玉继续道:“若是不信,你可回去问问林夫人,其纵容娘家表亲逼迫江南数位良家女为妾,打死数十人之事。”
林都神色仓皇,后退了一步,此事他是知晓的,可延玉怎么会知道?!
他的周身一片冰寒,却对上钟延玉淡淡的目光。
“林师兄,我真的不希望我们走到敌对的这一步……”少年语气淡淡却带着警告。
他格外认真地告诉对方,“我们毫无可能。”
林都溃散心神,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在破碎,“我原想着有哪份感情不是自己争取会找上门来的呢?我定不要再等到,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之后,才发现嫉妒是一件多么恶心的事。”
“可是……”他红着眼看向少年,苦笑了一声,“钟师弟真是一点希望都不给我留!”
寒冬腊月,雪色浸染,钟延玉撑着一把油纸伞,送走了林都。
“方才你为何不让我揍他一顿?”钟延清双手环臂,他可是一直看着对方欺负自家弟弟。
“罢了,林都其实很好,终究是有缘无分罢了。”钟延玉身着白衣,面色淡淡。
十几年的师兄弟情谊,其实连他也回答不了林都的问题,若当时是林都替他挡下箭矢……
他甩了甩头,不敢多想了。
事成定局,多思无益——
“大哥,我们回去吧,这雪越下越大了。”
两人搀扶回了房间。
过几日,钟延玉如计划一样,借口风寒避开冬日宴席,去了别庄。
钟府到别府,不过五里距离,大雪冰寒,街道上人烟稀少,又逢午饭之时快步回家,消失在朦胧烟雨之中。
钟延玉缓步行在雪幕里,神色怔然,他想起和景孤寒的一个承诺。
“仗尔看白雪,我与梅花两白头。”昔日男人只一句薄唇轻言,他竟念想了一生,后面落得个身死下场。
他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雪花,却被琉青拉住,“公子,房外寒冷,我们先回屋吧。”
她怕对方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