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但愿,霍光说的都是假的,是偶然,世子依旧是那个纯情又懵懂的世子,别叫她担惊受怕了。
……否则,这种人她根本没有信心能相与,她定是会吓跑的。
等红包都发完了,也到了要跨岁的时候,主子便不再与下人们同聚一堂了。
洛棠得了杜管家提点,犹豫再三,从人群中退场,去了立雪院。
谢凤池披着白色的貂绒大氅站在劲松下等她,待她进了院子便主动走向她,牵起她的手,又塞了封厚厚的红包。
“在外面不好给你。”他笑得含蓄,可眼中是藏不住的柔情蜜意。
塞了红包,手便自然而然牵在一处,院中的下人们早去了院外,空寂庭院里只有他们二人,远方的烟花还在冉冉绽放。
谢凤池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另一株树下,打开袋子的束口,从里面抽出几根烟花棒来。
“世子?”洛棠诧异了一下。
“因要守孝,府内不得欢庆,也不得光明正大带你出去游赏,又怕你觉得孤单,便让庞荣去外面买了这些回来。”
遵守礼节的世子为她做到这个程度,洛棠惊异之余难免感动,原本紧绷着的心丝丝松动。
她捧起谢凤池手中的烟花棒,笑得又甜又羞:“多谢世子。”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谢凤池每每说起这些稍显露骨的言辞也都好似害羞,挪开了视线浅笑,
“去吧,火折子在此。”
他将火折子递给洛棠,洛棠忙不迭退后几步再打开,小小如星芒似的烟花棒随之绽放。
“世子,真好看!”
洛棠笑起来,忍不住跑回谢凤池身边拉住他的手,让他陪自己一起放。
这种小事,谢凤池自是依着她的。
须臾后,天空飘起小雪,叫洛棠越发惊喜。
“世子,下雪了!”
“小心些,别滑倒。”
烟花与雪花一同浮在掌心,衬着后方的谢凤池如同幻境里才会有的温柔仙人。
洛棠便恍然将原先的那些担心都抛去脑后,只觉得这一刻的谢凤池当真是喜爱自己的,为了自己违背他的伦理教条,与自己在这无人的院落中厮混逍遥。
且再想想霍光说的那些,若是因为世子喜爱自己,用那样的手法排除异己,似乎也……也不觉得多可怕了。
她越发高兴,觉得自己或许已经取得了这个高贵的男子的喜爱,更多的也就在不远,唾手可得!
她忍不住从背后搂住谢凤池的腰,伏贴在对方宽厚的背上。
谢凤池肩上的雪被抖落在她鼻尖,她轻轻吸了口气。
“世子,你对洛娘真好。”
谢凤池握住她的手轻轻笑了声:“洛娘喜欢吗?”
“喜欢!”洛棠下巴轻轻抵着他的肩窝,欲说含羞地仰视他,“世子呢,世子喜欢吗?”
谢凤池侧过头,下半张脸被遮掩在茂密的貂绒领中,只露出一双含着笑的眼。
“喜欢。”
作者有话说:
霍光:谢凤池这个狗比坏事做尽棠棠你别信……
洛棠:世子抱抱!
谢凤池:(脸红抱住)
洛棠:啊他好清纯我好爱!
霍光:喷血
第三十四章
除夕小雪, 立于立雪院中须臾,侯府的小娘趁着下人们都没注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杜管家恭恭敬敬将醒了酒的小将军请到了院中。
谢凤池在屋内煮好了茶, 馨香四溢。
如此良辰美景——
与眼前这般愚钝莽夫共饮, 属实不会让人有多好的心情。
好在霍光没说什么废话, 简单直入:“那事儿不是赵晟干的。”
“哦?”谢凤池笑看他,“小将军是指圣上决断有误?”
霍光心里呸了他一声。
“圣上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你别想诳我,总之不是赵晟,冤有头债有主, 他被我揍过一顿已经很惨了, 你以后使坏也别盯上他。”
谢凤池嘴角的笑便敛了些:“听你的意思,你知道是何人?”
霍光梗着脖子不说话,喝再多也知道不能将自己抖出来。
外面的烟花炮仗炸得像反贼进了京。
半晌, 霍光又道:“我听到你们府里下人说……小娘子是你小娘。”
谢凤池抬眸看了他一眼。
霍光满脸鄙夷:“你要不要脸啊谢凤池,你比她还大吧,还要叫人娘, 我从来不知你还有这癖好呢?”
谢凤池的笑带了些凉意:“我也不知原来小将军有偷听下人说话的癖好,”
他一转, “小将军要同我说的秘密就是这些?”
霍光懊恼。
他当时在宫门口醉的厉害, 一心只想给赵晟那倒霉蛋解释下,没想到现在清醒了些,才意识到太莽撞了。
怪不得他老子从不让他掌兵呢!
他支支吾吾嗯了一声,谢凤池举盏的手稳当给自己斟了一杯香茗, 随即如饮酒般一口饮下。
“如此, 那便不多留小将军了, 杜管家,送客。”
霍光赫然瞪大眼:“啊,就完了?”
谢凤池略显深意地看着他:“那不然呢,霍小将军是想等我当场给你表演个推理真凶?”
霍光愕然,冷不丁后背一凉。
谢凤池恍若又想到什么,扬首笑道:“倒是忘了知会声小将军,因着家父在广陵尚有些事务需要打理,正月后我便要出趟京。”
霍光本想说管他屁事,可蓦然一顿。
广陵……也是江南,他老子也在江南!
“谢凤池,你不会还要去跟我老头子告状吧!”霍光顿时大惊,怒不可遏地瞪起他。
谢凤池故作诧异:“有什么状能告?且将军是在赈灾,我只是去处置父亲的事务,顺带带上小娘一同去散散心罢了。”
霍光怔住。
谢凤池一身白氅温和宁静地坐在茶座旁,笑容挑不出丁点儿错,吐出的言辞也恭敬客气,却不知为何字字都比战场上的箭更锋利地扎在霍光心头。
眼看霍光被杜管家僵硬地请离,谢凤池嘴角的笑一点一点压了下去。
“霍光……”
谢凤池轻笑了一声,斟酌对方刚刚那翻话的深意。
原是他想简单了,那般蠢货应当是不知晓刺杀内幕的,那霍光是如何知道大皇子是被诬陷的呢?
他慢条斯理地又倒了杯茶,想到庞荣说,那刺客的手法颇为生疏,不似怀揣杀意的,
可他差点掀翻自己的座驾,是为泄愤,
闯入侯府,是慌不择路,
误进了正在沐浴的洛棠的屋……
他饮茶的动作缓缓停住,水里的倒映恍惚浮现出江南女子洛棠的笑面如烟。
那晚他没有逼问洛棠究竟有没有看清刺客的脸,是被她的泪水迷了眼,雪白的身段惑了心,不想叫她受到惊吓后还要努力回忆起不堪的记忆。
可现如今,他还坚持自己当夜的心软是应当的吗?
谢凤池双手托住杯盏,紧紧摩挲着杯壁直指尖泛白。
屋外风雪渐大,斜开了条缝隙的窗台边,未饮完随手放置的茶水凝结覆霜。
*
正月初一,新气象,家家户户迎新年。
洛棠一早也醒了过来,将昨日谢凤池给她准备发给下人们的小红包拿了出来,心疼不已地一一发给来拜年的下人们。
她肉疼的很。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可真想把那一部分钱也给藏进自己的小金库啊。
这半年加上昨夜收到的红包,才不过百两银子,搁在平常,紧凑贫寒地过一生也是够了,但若想给自己赎身或者逃离京中,怕是远远不够。
她堆着笑将红包散完,郁闷地回了屋,数了数小金库,再三算计,瘪了瘪嘴又将东西都放了回去,压在她妆奁下方,最不起眼的一层。
外面闹腾得开心,却不知她心惆怅,连着有人进屋都没放在心上。
直到一只手抚上她肩头,缓缓移向她的颈脖。
洛棠一惊,下意识缩起脖子低叫了声。
“洛娘。”
谢凤池轻笑,当她侧脸之际,将一支漂亮玉钗簪入她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