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席原本长得好,可是这不笑的时候便是叫人觉得有几分冷漠之感。
他虽是臣子,但只怕是陛下的宠臣。
而他们虽然是皇子,却总叫陛下忽视。
孰轻孰重,这两皇子不需人说,也是清清楚楚。
他们对郑席的态度不错,郑席考问他们几题,便心中有了数。
这两位皇子倒也不似那边不学无术,但是他们师承太傅,如何也不该是如现在这般水平。
若说是看去只知玩乐那也罢了,但是看着却也是个老实的。
说话对答也不似个蠢笨的。
若是如此,为何会得以成这个样子呢?
郑席心里其实倒是也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宫城中水深似海,他不过一个末流小官,这些话自然也是不当他说的。
只是他自己能怎么做,他心里却是很清楚。
郑婉回家的时候就说,那宗宜春来了,正在府上等着呢。
郑婉倒也没有觉得奇怪,宗宜春倒是也有在她家里头走动的时候,便也就直接进去,没想其它。
但是没想到,这次宗宜春来,倒不似往常了,她表情没有一点笑意,反而是带了点愁苦的样子。
郑婉奇怪,“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高兴不顺心的事儿?”
宗宜春看着她,然后重重的叹下一口气,“我平日里爱来你家,觉得和你说话便是顶顶开心的事儿,可今日我来,确实步子也难抬,更是有些难以启齿。”
郑婉给她倒了杯茶,心里倒是有了些数,“宜春,我们若说不是朋友,便是我就心寒。”
“那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既然是朋友,你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或许你说的事,我未必肯允,但是你如今坐在这里吞吞吐吐一整日,只怕也是无用,还不如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说开了,行或不行,成或不成,结束了都痛痛快快喝个酒。”
宗宜春知郑婉豁达,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郑婉。
但既然是已经来了,扭扭捏捏半天不开口也少不得叫人觉得她刻意矫揉造作。
于是便说,“我今日来,其实有是有两个事儿,这其实无论是哪一件事,我都是不愿来你这儿的,只是你也知道,太多事儿我却也是无可奈何。”
郑婉摇头,“你尽管说就是了。”
宗宜春就直接说了,“这其一,到底也是为了我家庶妹之事。”
郑婉又如何不知道那宗宜夏的事儿。
只怕是郑席已有意拒绝,但他如今得陛下看重,越是叫昌毅侯觉得不能轻易放弃。
“其二,却是因为大皇子之事。”
这若是全部都串联在一起,郑婉就更明白了。
或许昌毅侯并不是绝对想着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郑席,若是郑席推拒了,那便推拒了。
倒也无什么不妥之处。
昌毅侯自诩身份,估计也不会强逼郑席去娶自己的女儿,说不定已是就此放下。
但是大皇子自然不,之前他相邀已经被郑席直接拒绝了,但是他如今却肯定还是想要拉拢郑席。
只可惜郑席大半日全部都在皇宫里头待着,这回家的时间有限,他若是贸然来相邀,只怕是也会叫陛下得知。
皇帝到底忌讳不忌讳这种结交朝臣的事儿,郑婉不知道,但总归看起来大皇子是不敢的了。
于是他就听闻了昌毅侯之前是想要把庶女嫁给郑席的事儿。
他便更是乐见其成,若是他和郑席成了连襟,那便是郑席想要不站在他这边也不成的了。
所以只怕是他才是大力促成此事的人。
昌毅侯未必同意,但也不过是个庶女罢了,若是真的可因此结交郑席,对他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是可惜了,这样的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只是连累宗宜春跑这一趟。
郑婉此刻的内心,还不知是怎样的五味杂陈。
“可这样的事儿,如何叫你来,你和席儿又不熟悉,又是待嫁女,怎好贸然的到席儿面前去说这些话?”
宗宜春苦笑,“自然是叫我来做做你的工作。”
“我们到底不是亲生,这样的大事儿,我如何能做了他的主。”
这倒也是昌毅侯家讨论的事儿,只是如今又能如何呢?
那郑席是水泼不进的性子,平日里要想邀约他出来,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
总也是要去别的方向想想办法,思来想去,到底也只有宗宜春能进这郑家的宅子了。
“你虽不能做主,但是也是见过你们的,之前看起来就想着,他是肯听你一言的。”
郑婉心里无语,若是他们知道这郑席的想法,只怕是要惊掉了下巴,还说什么听她一言。
她若是敢到郑席跟前去劝他娶宗宜夏,那郑席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瓜楞在等着她呢。
这些事自然是不便和宗宜春说,只是郑婉也能明白宗宜春的不容易。
她自是不愿意走这一趟,想着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是家中有命又是如何也推拒不得的。
这一来,便是张嘴也难,不张嘴也难。
郑婉只是觉得,若她是宗宜春的家长,自然是不叫宗宜春把自己陷入到这样难堪之地。
不过以她对那侯夫人的了解,只怕她不愿,这事儿啊,也是大皇子的意思。
郑婉就说,“他心思从来都只听自己,旁人的话一概不听。之前有与我说过侯爷的提议,说是要嫁了你的庶妹过来,言辞之间大是不悦,只怕是对你家庶妹没有意思,强扭的瓜不甜,侯爷该是知道这事儿的。”
宗宜春就说,“哪怕是庶女,侯府的也到底是……”
“我们都来自乡下,对嫡庶哪里有那么多计较。只是从来都是不懂规矩,凡事都只说一个心情,喜欢便是喜欢,那便是乐意。不喜欢那就是不乐意,辛辛苦苦考试到了如此,若是连亲事也自己做不了主,那又有什么快活的?”
宗宜春听得愣住。
第206章 当官第十一天
206/
郑席回家的时候宗宜春已经走了, 但是他也还是听闻了宗家姑娘来过的事儿了。
他自然是知道是什么缘故,只是吃饭的时候并不吭声。
郑序这两人没有去学算盘和管账,反而是被郑婉送到了跑腿帮的院子里, 和那些账房娘子们待在一块儿。
那些账房娘子头一次听闻有“实习生”这个词, 说是来帮忙的, 自然是不知他身份的。
对郑序十分严格挑剔,一日说上郑序多少句不好,郑序也都只是嬉皮笑脸的。
这账房娘子确实是见多识广, 就算账这件事儿上郑婉算是没有找错人。
她做事细致牢靠, 仅仅是不过这些日子, 郑序就觉得自己是受益良多。
只是他之前埋怨郑婉不让他自己做生意, 如今只是去跑腿帮待上两日便觉得这也不似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这里这样多的人, 尚且跑腿帮比起那些一般的店铺来说, 是省事很多了, 因为没有店面,除了人力之外是没有别的成本的,可就是只是算这些东西,就已经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了。
郑婉在饭桌上和郑序说,“等到你这边出师了,我就送你去面与饭, 你可去学学那店铺的管理,那娘子也是顶顶靠谱的人,你和她学上一段时日, 若是也出师了,到时候你再与我商量, 你想要开个什么铺子, 我自然是会大力支持你的。”
郑序眼睛亮晶晶的, “我也是可以有自己的铺子?”
“难不成还叫你一辈子为我打工不成?”郑婉笑起来,“我总归是没有那么狠心的,想的也是你能自立,我呀,巴不得每日都可以躺在家中数数星星,看看花,旁的什么都不要做才是真的来的自在快活。”
郑度抬头,“大姐现在就可以了呀,席哥中了状元,又有了官衔,每年的俸禄肯定很多!”
郑婉就说,“序儿虽然有自己的俸禄,但这俸禄还不是要存起来,以后你们不是都要娶妻?你以为娶妻是个简单的事儿,这不要一担担的金银珠宝抬到女方家里去?”
郑序人小鬼大,完全不带估计的开口,“虽是如此,但是用在席哥身上却是节省的,席哥娶了大姐,不外乎就是把这一担担从我们家抬出去,再抬回我们家罢了,这……”
“闭嘴吧你。”郑婉脸色绯红,喝止了郑序。
郑序见大姐脸红神色不悦,也不敢说了,低头吃饭。
只有郑席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序儿说的又没有错。”
郑婉对着他也冷言冷语,“你也闭嘴。”
谁说嫁给你了,在这里自以为是些什么东西。
郑婉便是觉得有些气的不打一处来,等到晚上郑席找她聊天的时候也有些不冷不热的。
只不过因着他说的是公事,郑婉即便是一开始不想搭理,很快也都参与到话题当中。
“昌毅侯已知我心意,自然是不会再叫女儿过来,只怕这当中还是大皇子的意愿更显然一些。”
郑婉就说,“你总是不见他,他心里忐忑,更不知你心中意思,自然是要如此。”
郑席笑了一声,“我自然是不能见他,如今多少人瞧着我,一日日的看着我,想着我能做错一步便是好去圣上那边弹劾我,我初入宫廷刚入庙堂,便已经是多少人的眼中钉,我自然是更要小心才是。”
郑婉不太理解,这三年一次的,哪年都有状元,可也未听说其余的状元是过的这么的艰难啊?不都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吗?
怎么偏偏到了郑席这边,就好似过刀山火海呢?
郑席便说,“若是能得以外放三年,在外头有建树了,自然就好有成就了,这样再回京城来,自然就和那些个状元郎一样,不会惹眼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开始就留在了京城的问题。
“这原本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如今却觉得这是天大的祸事。”
郑席摇头,“倒也称不上是祸事,我今日面见皇子,却觉得十一、十二皇子两人不似传闻的那般蠢笨,倒是一点就通。只是他们没有母族做依靠,在宫中要想着自保,就想着不要太过显眼。”
只不过这些到底是不到十岁的孩子,虽然心里是有这些想法的,但是却在郑席面前无所遁形。
“既然你都看的出来,那那些太傅看不出来吗?”
宫里头大家都有同样一张嘴,对着什么人说什么话,这大家心里都清楚。
陛下此意何为,那些太傅自然也是清楚,不说那是也为了这两位皇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