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仪冷冷讥笑:“下一个,就是你越国。”
“嗯。”叶秋风淡淡一声,抬眼望向寝房外,今日天气还不错:
“整日待在寝房,于健康无益,我陪你出去走走,”顿了顿,叶秋风又道:
“不论亡国与否,你的日子,不也一如既往,没有变化。”
徐芳仪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夫人,出去散散心吧。”
这两个字,来的有些突然,徐芳仪动摇了目光,也动摇了煎熬痛苦已久的心,原来不是早前的努力没有用,而是……努力的还不够,要付出亡国的代价,才能听见。
东宫里,繁花开的旺盛,两人并肩缓缓前行赏景,徐芳仪有些头晕,叶秋风只得拿起她的手,叫她揽住自己的手臂,借以作搀扶,随后入座到春亭里,坐着赏景。
“怎么现在又能碰你了。”徐芳仪笑容讥讽。
叶秋风轻笑,没回答这个问题,抬手斟了两杯酒:
“这是暮雨爱喝的果酒,我特意叫人为她酿了许多,你若有兴趣,也尝尝吧。”
徐芳仪满心苦涩,听从的举杯,尝了一口。
果酒果香浓郁,酒气清淡却是恰好怡口的程度,不叫口舌感到灼烈,却感味美爽口。
“真羡慕她。”
“羡慕什么,我对她很粗心,待她也不够好。”
“你心里只有她,这就足叫人羡慕。”
叶秋风嘴角勾起浅笑:“我算什么东西,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有何好羡慕。”
“成亲前,我不喜欢你,成亲后,却……”徐芳仪说了半截,便不说了。
“喜欢不喜欢的,跟成亲有什么关系,喜欢的,不成亲也是喜欢,不喜欢的,哪怕硬凑到一起,也照样不喜欢,”叶秋风只当闲聊,抬眼看向徐芳仪,继而又随口问道:
“你喜欢我?”
徐芳仪垂下头,不说话,许久之后,才从喉咙里,飘出难以觉察的“嗯”字。
叶秋风略感意外:
“早前我还以为你只是寂寞难耐,才往我身上扑呢,我这种人,不仅丑,声音也难听,有什么好喜欢的。”
“不丑,挺好看的。”徐芳仪弱弱一声。
叶秋风拧着不敢苟同的五官:
“我瞎了一只眼,你怕是两只眼都瞎了。”
说完这话,两人都噗嗤笑出声。
“你很风趣,跟你闲聊很愉快,即便有烦心事,跟你闲聊一会儿,就感觉也没甚大不了的,日子依旧很美好。”
想到花暮雨也总说自己有趣,叶秋风高兴的很,不自觉又多喝了几杯果酒。
“待我越国没了之前,给你安排个贤夫改嫁,”叶秋风说话间,抬手把“眼线”丫鬟丁凌叫过来:
“把宫闱监的行房簿册装好,用以证明国后清白的很。”
“你若能将那半个时辰,改成白日,每日陪我出来赏花闲聊,不清白也无碍。”徐芳仪放松心情后,也有了些闲聊的雅致。
“也好,如此,就更清白了。”
……
大内殿,因周国遣使到来而临时上朝。
多年未见,冯可道更老了些,像萎缩了的枯槁劲松,但身姿仍显挺拔。
“伐汉大捷,陛下宴请越国国主携国后入汴梁,共庆盛筵。”
“恭祝周国伐汉大捷!”为了越国,朝臣必须纷纷站起身,道贺一句。
冯可道也拱手,代陛下接受道贺。
“各地节度使也将亲自前往汴梁,共享盛筵,越国国主,就别想遣使代劳了。”没有问询,冯可道便补充一句。
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心里都清楚。
这才是真正的鸿门宴,恐有去无回,如今的周国,大势所趋,哪怕强势扣押不放人,都已无所畏惧、毫无顾虑。
“自然,定亲自前往。”叶秋风云淡风轻,拱手送迎冯可道。
待他一走,朝臣纷纷咬紧牙关,焦虑地来回踱步,思考对策。
有些悲观的朝臣,甚至已在想策立新君上位一事了。
过去这些年来,花暮雨曾两次提出她出使周国,都被叶秋风破天荒的吼了回去。
吴国被倾兵压境时,花暮雨就明白了,叶秋风是担忧这一天的到来,才一直不立国后,直到吴国主动提出联姻、以吴国王室为越国国后,叶秋风才答应。
“不要那么紧张,去周国吃个饭而已,吃完饭就回来了。”叶秋风轻巧一声,以安抚朝臣,便牵着花暮雨离开大内殿。
“那日忘了尝尝你爱吃的那个饺子,膳房可还有?看你吃的挺香的,忽然想尝尝。”叶秋风保持着轻松的微笑,跟花暮雨一边走一边聊。
“你这心思,还挺能藏,一藏就是十年,”花暮雨连连苦笑:
“想吃虾饺,回来了再吃。”
此刻,玩笑话也得谨慎着说,谨慎之下,竟不知哪句话能说:
“我饿了……”
“自己去吃吧。”
花暮雨撂开她的手,转身快步往西走,叶秋风寻思,先吃饱了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挨鞭子。
目送花暮雨离开时,叶秋风重重的叹了口气。
泰卦的最后一爻,上六,城复于隍,勿用师——城墙倒塌,护城河涸,勿用师(兵),用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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