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放眸中依旧腾着不易被察觉的浅笑和戏谑,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下半场开始后场上的对撞比上半场要更严重,黑队的奖池已经达到六十万,两队加起来超了百万。不知不觉天空飘起了雨,毛毛小雨在强烈的光域内像极了雪花,夜愈发深了,但周围的呐喊和激情丝毫不减,下半场也即将接近尾声。
此时江放又拿到了球,白队最强壮的后卫挡在江放面前,一对一江放的胜算几乎是百分百,而就在江放即将晃过他时,他突然放弃断球,直冲江放而去,将江放扑倒在地,足球滚到场外,江放反应飞速地想爬起来,但背上挨了重重一脚,江放闷哼一声,而后他撑着地的手被装满球钉的球鞋踩住了。
滚到场外的球被人踢了回来,黑队其他球员看到球时很快拼抢到了球,带球便朝白队球门跑,一阵奔跑,利落地进了球,就在大家庆祝的时候听到场外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停下!停下!”
禾宇筝几乎快把喉咙喊破,他和场边保安撕扯对抗着,目光带血地看着在球场另一边的江放:“他快被打死了!你们停下!”
签了生死状被打死也不犯法,而看到有人这样歇斯底里,也只会让所有观众更加兴奋上头,场边一时哄闹声更甚。
这时黑队队员才发现被四五个白队球员围着的江放,在他们朝江放跑的时候白队队员依然在往死里踢打江放。
“你让我进去!”禾宇筝喊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中疯狂打转,他掏出手机高举在头顶:“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这场比赛立刻停止!”
观众席终于出现了两三秒的静默,禾宇筝发着抖,声音因为高声尖叫而破碎嘶哑:“你们现在立刻停止!立刻停止!”
禾宇筝被上千人冷漠、阴郁、充满怖意的眼神审阅着,他直直站着,一个个对视过去,声音没有减小半分:“警察半小时内就到。”
场上局势终于出现变数,那群球员也不踢了,站着等通知、场边电子屏上的数字不再跳动,没人再投赌资了、禾宇筝猛地推开保安,他双腿发软,跑了两步便摔倒,只这样的程度膝盖便已疼得让眼泪夺眶而出,禾宇筝吸着鼻子爬起来,颤抖地朝江放跑去。
江放依然侧身躺在地上,黑队队员看禾宇筝过来主动为他让了道,禾宇筝故作镇定地走过去,蹲下:“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但禾宇筝再镇定也只有十七岁,他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满眼无措地看着满脸是血的江放。
“今天的比赛暂时停止,各位请回吧。”一分钟后,佟旭的声音懒懒地从球场广播里传出来。
场边终于有医护人员过来,禾宇筝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腾开。不多时,禾宇筝叫的救护车也到了,他在中场后不久就叫了救护车,只是因为他认为这里的医护人员很不专业、装备也不齐全,黑队有好几个球员受伤程度比江放要重,他特意叫了给整个队伍用的,没想到最后用到的人却是江放。
在佟旭收到确切消息得知警察真的在路上时,现场所有人散得飞快,不一会儿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清理场地。
禾宇筝在跟着江放上救护车前突然被佟旭叫住,佟旭走在渐浓的雨里,神情阴晦:“这比赛不是你这么玩的。”
禾宇筝迎上他的注视:“我玩的是正规比赛,不懂地下的规矩,有得罪的话我会等江放醒了给你赔礼道歉,但前提是他好好的,如果他出了事。”说到这里禾宇筝的心脏又重重往下一坠,他望向车内:“如果他出了事,就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第8章 回槐山
江放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夜里风大雨急,病房窗户被拍打得沙沙作响。
“你醒了。”病房中兀然响起的人声哑得不成样,禾宇筝从陪护椅上站起来,步子不快,走到江放床前,按响了呼叫铃。
这一夜仿佛抽空了禾宇筝身上所有的活泼机灵劲儿,他眼睛肿着,眼中布满血丝,脸色发灰,嘴唇也泛着白。他垂眼看着江放:“没有受重伤,没伤到骨头,失血有点多,有轻微脑震荡,医生说要再观察两天。”
江放凝视着禾宇筝没有说话,此时医护人员进了病房,给江放做了简单检查后交代几句便离去了。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禾宇筝准备回到原位时手忽然被人拉住,江放声音很低:“上来睡会儿。”东方渐白,被风雨声侵蚀的病房里,低沉的嗓音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禾宇筝低下头,江放的手很凉、拉他拉得不紧,随意便能撒开,他叹了口气,将江放的手拂开:“我从那边上去,你这半边好多伤口。”
禾宇筝真的很累了,昨晚他一分钟都没闭眼,跑上跑下交钱、找医生护士、后来又跟警察去做笔录,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那时江放在挂水,他就盯着吊瓶数数,等挂完后再去找护士来给他换水。
禾宇筝爬上床后好像所有情绪都没了,嗔怪、生气、心疼、难过、想家,什么都没了,他贴着江放的肩膀,不出三分钟便沉沉睡去。江放在确认禾宇筝睡着后下了床,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禾宇筝坐了一晚上的椅子上坐下。
这天一大早江放便离开病房下楼,护士给他拿了一根拐杖,他撑着走到医院正门口,佟旭正站在那儿吞云吐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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