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顺一愣,好像没听明白他的话一样,傻傻的问道:“啊?什么?”
“夏兵呢?你家六爷,还有守城的士兵,他们怎么样?他们还有饭吃,还有药品吗?”
“当然!”平顺一听,连忙打起精神,眼神躲闪地答道:“军营里什么都有,皇妃您不用担心。”
“哦。”顾桥默默的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桌上那柄小匕首,也不说话。
平顺放下汤药,嗫嚅几下,小声说道:“皇妃,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将她的尸骨收回来了,还给准备了上好的棺木……”
“血肉都没了,还要棺木做什么,更何况现在哪里不在死人?”
顾桥淡淡的说道,随即站起身来。
他已经两三日没吃东西了,只是在开始的时候被灌了点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平顺想去扶他,却被他推开了,只是来到书案前,拿起纸笔想要写字。
“我给您磨墨。”平顺连忙跑上前来,为他研磨。
时间缓缓流逝,顾桥静静地立在案后,写好后将书信折好交给平顺,说道:“麻烦你把这封信发给秦世泽。”
啊?小秦将军?
平顺愣愣的接过,却见顾桥挥手极快的又写了两封,交给他道:“这两封信交给五皇子和李家公子。”
平顺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傻楞楞的问:“皇妃,你怎么跟要寻短见似的?”
顾桥抬起眼睛看着他,眼神仍旧是那么清亮,可是平顺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怎么会?”
顾桥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说:“我饿了,拿点东西来吃。”
平顺顿时就愣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高兴的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饭菜是一直准备好温着的,平顺带着下人们手脚麻利的摆了一桌,站在顾桥的旁边说:“这个是六爷之前派人送来的,皇妃您有身孕,吃这个最好。还有这个,是大夫开的药膳,您几天没吃东西,不能吃太荤腥的,这是厨房熬的鸡汤,用文火喂了好几时辰了,您快尝尝……”
只是渐渐地,平顺的声音一点点地低下去了。
他怔怔的看着顾桥,只见顾桥端着饭碗,只是机械性地一口一口的将米饭扒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很快就吃了一碗,然后自己起身又盛了一碗,坐下来继续吃。
吃完后,顾桥放下筷子,对平顺说:“星儿在干嘛呢?”
“您要见小殿下吗?他在小卧房里,我马上去抱他!”
“不用,我自己去吧。”
顾桥站起来,朝着小卧房走去。
可他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透过未关严实的门缝望进去,只见一名婢女抱着宝宝,正在哄他。
宝宝的嘴巴瘪得很紧,小肩膀不住的颤抖,似乎在哭,他拉着婢女的袖子,一遍遍地问:“星星呢?星星呢?”
婢女哄他:“小殿下,星星搬家啦,等过段时间,她就来看你呢。”
宝宝窝在她怀里,伸出小手揉了下眼睛,又问道:“那爹爹呢?”
婢女拿着小风车逗他,可宝宝也不看了,她只能无奈地说道:“皇妃生病了,等他好了,再过来陪小殿下,好吗?”
“……”
这时,宝宝突然止住了哭声。
顾桥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可没走几步,突然间一双小小的手抱住了他的腿,他低下头去,只见宝宝抬着小脸望着他,眼泪含在眼圈里,就是不掉下来。
“爹爹,你怎么不抱我啊?”
外面的战鼓声如狂风一般再次席卷整个安胜,顾桥仰起头来,眼睛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那么刺眼。
沉吟半晌,他缓缓蹲下身,指尖扫过宝宝的脸颊,然后说道:“爹出去一段时间,你要听平顺哥哥的话,知道吗?”
“爹爹,”宝宝终于还是哭了出来,眼泪一行行的流下来:“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孩子开始哭,渐渐的,有别人开始跟着哭了起来。
平顺一直手足无措地跟在顾桥身边,一听宝宝哭,他也跟着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反复的问:“皇妃,你要去干什么啊?”
“皇妃,您要去哪啊?我跟您一起去行吗?”
这一个灾年,犹如将大燕架在了火盆上烤,皇朝的疲弱就一下就凸显而出,全国灾民遍布,行走在驿道之上,随处可见贩卖妻儿、易子而食的百姓。
尤其这一场战争,如同嗜人的野兽,张开了血淋淋的巨口,短短的几个月之间,就将昔日一个全盛的帝国拖得骨瘦如柴。
尽管北地战乱的消息传进了金陵,但是并没有影响帝都的热闹和繁华。
大街小巷庄一片人声嘈杂,官府为了替皇帝起祈福,还组织了富商在广场举行游行,小孩子们的笑声穿透了重重宫墙,顺着热烈的风吹进那座森严高耸的皇宫之中。
大家都知道,青渊王正在全力支持着殿辰,没人会担心北地,而事实上,殿辰也确实将夏军阻拦在了关外,却无人看见……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就算知道了北地真实战况,他们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这世上,殿辰还能依赖谁呢?
突然间,顾桥用力地抱了一下宝宝,然后将他递给平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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