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黎慕九长久以来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陈训礼占有的那个位,抑或更高更远的位,既然黎慕九想要,她便拼尽了全力给她就是。
了结了陈训礼这件事,往后几十年,她也终于有了活着的意义。
想到这,何安娜深深吸了口气,心中突然生出无边勇气,前十年苦痛挣扎瞬间不值一提,只要黎慕九余生开阔,她的未来就算明亮。
何安娜缓缓走下楼,高跟鞋撞击名贵木地板,一步一步响彻整间屋,再转弯,见陈训礼一身深色唐装坐在沙发上正用心睇着一份报纸,何安娜便笑吟吟走过去。
“阿公,时间不早,我们早点过去吧。”
陈训礼从大大报纸间抬起头看看何安娜,又看看墙上的挂钟,再将一对眼转回面前的报纸,淡淡开腔。
“安娜,几年来,你过得开不开心?”
陈训礼一句话好似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却将何安娜问的一愣,唇边凝住的笑顿了顿,而后又扬起一抹更加灿烂的笑。
“阿公讲什么,这几年跟住阿公住大屋穿靓衫,点会不开心。”
陈训礼叹了口气,好似在叹报纸上某位横死才俊,而后抬抬手将报纸对折,递给何安娜。
何安娜不明所以,接过报纸,不经意间瞥到报纸上硕大标题。
“青年餐厅内惨遭杀害,凶手至今未明”
一张报纸,通篇报道杀人凶手手段残忍,被害人头部丢失,最左边一张被害人生前肖像,抿着唇的阿BUN正淡淡睇住你。
何安娜粗粗看过,指尖一抖,跌坐在一旁沙发上,报纸亦随着她缓缓落到地上。
陈训礼仿若未闻端起茶几上一盏茶:“安娜,现在你再话给我知,你开不开心?”
这个恶魔!
何安娜浑身颤抖,她自然知道那间餐厅陈训礼经常去光顾,即刻明白阿BUN是为了帮自己报仇才铤而走险。
何安娜恍然想起不久前某个夜晚,雨夜静谧的车内,阿BUN问她,这么多年为了杀一个陈训礼,值不值得。
当时她怎么回答?怎么一转眼,那个同她一齐睇戏,为她买爆谷可乐,为她脱衫挡雨的阿BUN……就这样死了?
想起过往种种,再难掩饰恨意,何安娜红着眼眶狠狠盯住陈训礼,好似要将眼神变作杀人利器,三道六眼才泄愤:“是你!陈训礼!你点会这样狠心!好好丑丑为你卖命这么多年!你何必……”
何必这样残忍……何必连一个全尸都不肯留……
陈训礼听闻突然笑出声来,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令他耐心为任性傻女解释:“不是我,是他自己选的,他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下场。行古惑,反骨,没有什么好下场,你不知的吗?”
何安娜站起身来,恨恨睇住依旧气定神闲的陈训礼:“你一早就知?”
陈训礼笑着放下手中那盏茶:“你话哪件事?你同阿BUN的事,还是你同九姑的事,还是……你是美孚新邨何家遗孤这件事?”
一句话,令何安娜耳内一声鸣叫,楞在原地。
不久前在二楼卧房中生出的无边勇气刹那如同戳了气的气球,落败的只剩一只干瘪的塑胶,紧紧包裹住她快要崩溃的神经。
何安娜身后有脚步声走近,陈训礼同来人点点头,抬了抬下巴同何安娜道破一切:“不仅我知道,她也都知道。”
何安娜猛地回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冷冷的眸中。
她好似才窥探得出人间一丝真相,才明白自己一头撞上的,是一张恶臭的网,这个世界原本就没什么真假。
何安娜突然觉得左手手指被那只戒硌的生疼,提醒十年间的自己到底有多幼稚可笑。
来人一步一步走到何安娜身边,向陈训礼低下头,温顺恭敬地喊过一声:“阿公”
何安娜望着那瓣唇,耳中瞬间失聪,嘴唇一张一合,她已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可她记得,那张口不久前还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一转眼,又这样恭敬地唤一声阿公。
何安娜突然笑了,大概从头至尾都是她的错,是她错信,错信了这个世界,亦错信了自己。
陈训礼叹了口气:“安娜,如果你能安安稳稳,我自然可以保你住一世大屋,穿一世靓衫,可惜……”
何安娜又笑了,陈训礼把他当什么?一只猫?一只狗?一件衬身份的衫?
陈训礼站起身,缓步走近窗边,静静望向窗外的花园,追忆人生经历:“我这一生,杀过许多人,不过,我只杀该死的人,唯独你父母,是个意外。”
一柄刀,插进何安娜心脏,她痛到重重喘息,仍忍不住大声反驳:“那不是意外!”
“那不是意外!你是故意的!你明知……你明知会牵连无辜,还是拦住差佬,不肯令他们去救火。”
一句话,令陈训礼侧目,阴狠的眸光闪了闪,慈祥老人脱了外衣,恶魔登场,他了然地笑了笑,表情令人毛骨悚然:“看来,你也已经见过广福。也好……”
何安娜心生惊怕,见到陈训礼那对眼,她不由后退了两步,她知道,陈训礼已起了杀心,再留不住自己。
何安娜望着身侧的黎慕九,笑问:“不知九姑在中间扮了哪位角色?无愧开影视公司,演技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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