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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锲而不舍啊!
    看来得用杀手锏了,夏沅拨开果篮上的嫩草叶子,捏了一个草莓够着身子送到他嘴边,“哥哥,你吃吃看,这个特别甜特别好吃……比以前咱们吃的都好吃,你快尝尝看,”一派急于分享的摸样。
    “嗯,真的好甜哦,好好吃,”
    果然吃货就得用吃来攻略。
    “好吃吧,大姑姑也吃,”
    又捏了一个给夏小香,“哪来的草莓,”这个季节,苹果柑橘倒是常见,草莓倒是不多见,主要不是生长季节。
    “一战友家里搞大棚种植蔬果,送了点过来给我尝鲜,”
    这是出来时两人套好的词,也为以后送水果找好的借口,“真挺好吃的,贵不贵?价格合适的话,替我买点来,马上就中秋节了,这个用来送礼最好不过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回头我给问问,”夏鹤宁真没想到拿这个卖钱,遂也没想过价钱。
    夏沅也没想到,主要是她前世今生都没差过钱,根本没往挣钱方面想,虽然也知道现在商机无限,但让她像别的重生女一样靠卖头花、卖瓜子、卖手织手套和毛衣挣下第一笔创业基金,她真干不了,一个头花两毛钱,一包瓜子两毛钱,一双手套一块钱,这得卖多少个头花、瓜子、手套才能够买一个集资房的,还有股票原始基金。
    她是经济学硕士毕业不假,但她一向只看大经济,小市场不是她的风格。
    “这事你给姐上点心,青山县撤县为区的文件已经出来了,明年就公告执行,你姐夫倒是赶上趟上去了,可上去后是进哪个部门,就看这礼送的合不合上面人心意了,”夏小香食指指天,小声说,“为这事,连我公婆都拿出老本了,让我们两口子无论如何也将这节礼准备的体面点,这礼哪是那么好送的,轻不得重不得,重了落人话柄,说你贿赂,轻了人家看不上,白送,”
    看着大姑拉着爸爸抱怨个没完,夏沅叹,在一个警察面前说送礼的事,这真的好么?
    “行,姐,我知道了,回头就给你问,一定让你有礼送,”
    “……”
    夏沅想,这个世界其实也不是那么黑白分明。
    “还有你,你还真想跟这小地方窝一辈子啊,自己也准备点,让爸今年去见战友同事时带上,”
    “这儿有什么不好,”
    “这儿有什么好,”
    “行了,姐,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你先忙好你和姐夫的事,”
    “你……”
    “天不早了,我们还得回村呢?先走了,”正准备发动摩托车,被夏小香拦住,“等等,陈淑香说下午出院,你先去医院把出院手续给办了,让她赶紧回家,”
    夏鹤宁愣愣,“我这会没空,你跟她说让她再住几天,”
    夏小香朝他脸上啐了一口,“你当医院是旅店啊,还多住几天,就算是我亲戚,有折扣,可也不是一分钱不花,让你白住,这一天天的住着,可都是钱啊,就算你不在乎那点钱,我还想图个清静呢?这一个月把我累的,比连上一年大夜班还累人,宁子,你也心疼心疼你姐,赶紧把人领回家,大不了这住院费姐给你出了,”
    “姐,你看我今天真没空,明天成不?你要是真忍不到明天,就辛苦一趟替弟弟跑一趟,回头你那草莓钱我替你出了,要多少有多少,除了草莓,我再给你弄点稀罕货,让你送礼更有面,”
    “你说的?那草莓真能我要多少就有多少?”这是个物资匮乏,什么都缺,什么都凭票抢够的年代,拿这种反季水果送人,不要太有面,再说这草莓也真好吃,她吃了几个有点欲罢不能,卖相也好,水灵灵,红艳艳的,看着就喜人,装在这个手编小篮里,挺显档次的。
    真能弄来十几篮,她这礼就不用愁了,只不过反季水果,肯定不便宜,十几篮子得不少钱吧,与其小弟拿钱去贴补陈家那个洞,还不如拿来替她过难关呢?能从陈淑香手中劫钱花,她有种郁气得出的快感。
    “是,要多少有多少,”最多花点种子钱,这个他出得起,就算没有沅儿这个催生术,花钱替他姐买几筐水果他也是乐意的,这一个月来,他姐也真是为他操了不少心,身体累也就罢了,主要是心累啊!
    想着,回头让沅儿分点那个蜂蜜出来跟其他蜂蜜稀释一下给他姐喝喝,灵气散点就散点吧,多少还能留点,让他姐也滋润滋润,因为他一人的错误,带累了一家人,真是……唉!
    “姐,我先走了,”
    “走吧,”
    “小舅,我也想去姥姥家,”小胖墩巴巴地说。
    “上来吧,”
    夏鹤宁往前坐坐,小胖墩将草莓递给老妈,手脚麻利地爬上后座,夏小香叮嘱道,“到你姥家听话,别皮啊,”
    “知道了,你回吧,”?
    ☆、番外——历史(上)
    ?  夏小香看不上陈家,那是有历史原因的。
    她爹夏淮是南下干部,17岁参加革|命,46年胶东解放他回乡担任地委武装部部长时已经二十有五,在那个普遍早婚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可以是好几个娃的爹了,47年6月,在人民解|放军解放全华夏的滚滚洪流中,为了接管、巩固新华夏政|权,支援南方广大新解|放区建设,各省根据中|共|中|央决议,纷纷抽调大批党政干部随各路人民解|放军南下。
    夏淮身为地委武装部干部,自然带头报名,家里老娘听说他还要南下征途,登时就闹了起来,家乡历来有“老不上北,少不下南”的说法,老不上北指老年人北上绥远谋生,有的饥寒而死,身葬荒原;少不下南指南方炎热如火烤,在烈日下,头顶一面块,一会儿就可烤熟,且南方女子秀丽,后生们南下迷恋女色,乐蜀忘家,哪还会回来,更何况他为了革命已经耽误了娶妻生子的大好年华,这南下还不知道啥光景,再耽误个几年,还能找着媳妇?
    这个困难的年代,打光棍到死的汉子大有人在,他娘跑到部队领导面前,抹着大腿哭喊着:让俺家儿子南下可以,但是在这之前必须让俺儿子找个媳妇,给俺老夏家生个崽,让俺老夏家有个传宗接代的娃!
    夏淮爹死的早,两个姐姐嫁人后,家里就剩一个老娘和一头驴,部队领导了解了他的特殊情况后,将他从第一批南下的名单里删除,让他回去找个女人成家生娃,夏淮趁机跟领导报告,说他看上了医疗站那个长的眉目清秀,肤白脸嫩,聪慧尔雅,一笑起来就眉眼弯弯的小大夫,想跟她结为革命伴侣。
    小大夫叫周然,医学院毕业,刚分配到这儿实习,部队里好几个未婚男同志都惦记上她了,但人家是大学生,文化人,能看上他们这些泥腿子?一个个也就只敢想想,眼瞅着自己就要被老娘拉郎配了,夏淮豁出一身剐,也要把小护士拿下当媳妇。
    然后就有组织拉线,给两人创造了一个相亲的机会,在那个崇拜英雄的年代,周然对他印象也不差,小伙子长的挺帅,说话也诙谐逗趣,最重要的是长的高大威猛,让人看着就特别有安全感,别看人长的粗犷豪放,但不乏粗中有细,这一年没少关照她,于是在组织的关心下,两人闪婚,迅速结成了革命夫妻,49年2月,周然生下一对龙凤胎,因条件苦难,龙凤胎里的女儿仅活了三天便因脑膜炎夭折了,49年4月夏淮报名参加第五批南下部队,9月份到c市,51年2月正式任命为青山县武装部部长,这边安顿好了,就托人捎信给周然,让她带着儿子过来跟他团聚,周然跟婆婆处的跟亲母女似的,想着她和孩子一走,留婆婆一人在家太孤了,就劝着婆婆一起跟去,夏老娘舍不得大孙子,又想老儿子,一番纠结后同意了。
    一家人去投奔儿子,好多事儿都得安排着,比如房子,比如驴,比如地里的庄稼要收了——等这些安排妥了才出发,到青山后已经11月底了,一起跟来的还有陈淑香的老娘李翠妞。
    陈淑香的爹陈三贵,后改名陈向前,23年生的人,跟夏淮是一个部队的战友,还是老乡,跟夏淮不同的是,他在家里是娶了媳妇的,李翠妞比他大6岁,因家里穷,7岁被卖到陈家当童养媳,原是定给陈三贵的二哥陈二贵的,不想陈二贵12岁下河洗澡时被淹死了,当时李翠妞都已经是15岁的大姑娘了,长的腰圆腚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再者,李翠妞干活麻利,人也勤快,眼里有活,养猪喂鸡,种田插秧,家里的农活还指着她干呢!
    陈三贵的大哥早夭,二哥又被淹死了,家里就剩他一根独苗了,于是李翠妞就摊到了他的头上,陈三贵老爹是镇上米栈的掌柜,因三贵是家里仅活下来的□,6岁就被陈掌柜带在身边,一边在私塾读书认字,一边在米栈跟他学算账,陈三贵的老娘是这么想的,等三贵顶了他老子的班后,就让他在镇上再寻一房媳妇,跟翠妞两头大。
    虽然两人相差六岁,但圆房时16岁的陈三贵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22岁的李翠妞也是女人生涯中最美好的阶段,脸盘不算俊,但还没到看不下去的地步,仔细看,眉眼还算俊俏,就是黑了些,但她身段好,胸|大|腚|肥,看着油腻,但弄起来特别有滋味,让初尝荤腥的陈三贵着实稀罕了几年,每天不弄上一弄,就过不去,农忙时,还在玉米地芦苇荡里弄过几回,爱不爱的先不说,反正没少做,陈三贵的种子播的勤,李翠妞的田也给力,五年给陈家生了2儿1女三个娃。
    45年,陈三贵跟镇上的几个同学结伴去参加革|命,49年报名参加南下革|命时,李翠妞已经给他生下了3儿2女5个娃,因家里有了传宗接代的孙子,他报名南下时,他老子倒也没咋反对,主要是年轻那会陈老爹常随着东家南下收粮,见识肯定比一般人那是要大一些,知道南方条件比北方好,听党领导说这些人都是去接收南方城镇的,接收之后就在那儿就地当官,这就跟古时候科考一样,大家寒窗苦读为啥?为的不就是学问能被皇上看中,给个官做么?儿子现在是胶东区专署粮财股长,去了南方后,怎么着也得往上升一升吧,这好事,谁会推拒?你说打仗?小鬼子被打出华夏,老蒋大部队逃去台湾,还剩下零零散散的部队能成啥气候,这等好机会一定要抓住!
    陈向前没辜负他老子的厚望,因是南下干部里比较有学问的一类,51年2月正式任命为青山县县财粮副局长,这可是大油水的部门,青山刚解|放,粮食是有钱都难买到的金贵东西。
    当周然收到夏淮接她带着孩子过来跟他团聚的信件后,李翠妞也收到了陈三贵寄给她的离婚证明,她做牛做马地在陈家干了三十年,又为陈家生了5个娃,一点福没享到不说,男人才有出息就将她抛弃,华夏解|放了,她这个陈家童养媳也要搞解|放,得知自己男人当了大官后,在组织的介绍下,打算跟当地一个18岁的城里姑娘结婚,遂坐不住了,将包裹一收,就领着大儿子抱着小儿子奔青山来了,将二儿子留在家中绊住老两口,至于两赔钱货闺女,来不来都没啥大用,男人可以不要媳妇,但不能不要儿子。
    到了青山,陈向前根本不见她,她只能先住在夏淮家,夏淮跟周然是新婚,且周然还是他惦记很久又废了大力气娶回来的新媳妇,自然待她极好,小别胜新婚,就有点黏黏糊糊的,白天还能悠着点,晚上动静就有点大了,这人啊,不能比,一比气性就上来了,本来有别的乡下原配陪着,李翠妞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惨,可有周然这个同为原配不但没休反倒很受男人爱重的女人作比较,心里就觉得委屈的不行,夏淮的官职比陈三贵还大,人家当官了,也没有抛妻弃子,凭啥陈三贵就敢,就想让夏淮以战友还有老乡的身份去劝阻陈三贵。
    那个年代抛妻弃子的干部不独陈向前一人,几十万南下干部中,凡是在农村结了婚的,大部分在南下后离了婚,抛弃了农村的妻子,娶了南方的新太太,而且这还是合法性的抛妻弃子……就算夏淮看不惯,他如何能以一人之力去对抗当时的制度,大家都这样,他也只能保证自己不抛妻弃子,哪有资格阻止别人,再说,男人有男人的情谊,他如何能为一个并不怎么熟只见过几面的嫂子去发难他的兄弟战友呢?收留她们在家住,已经让战友为难了!
    便以工作忙,躲了出去,又怕媳妇搀和这件事,遂将她安排进了县医院上班,周然文凭在那,新华夏成立,哪里都缺人才,自是不愁找不到工作,夏母要照顾孙儿,更不会搀和这种事,李翠妞孤立无援,只能自己带着孩子去财粮局大闹,见人就将她和陈三贵的感情纠葛演讲一番,什么她到陈家时,陈三贵还是个岁把大的娃娃,是她背在背上带大的,从一岁背到他进城当学徒,陈三贵爱尿床,一直到六岁,他的尿裤床单被褥都是她负责清洗、晒晾的,没闹革命前,两人也是有过一段和谐而美好的夫妻生活的,不说别的,就说家里五个娃,他一当亲爹的,当了大官后就抛妻弃子,这是无情无义,是猪狗不如!
    陈向前也没有想到一向被他老娘拿捏的老老实实的童养媳妇会带着孩子千里迢迢找到青山来,更没想到一向没啥主见只知道闷头干活的老媳妇居然敢到他工作单位里闹,虽说,南下干部里娶新太太的不独他一个,但他自诩文化人,由着乡下老妻这么闹下去,他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最后没法,只能向组织申请调到别的地方开展工作,调令下来的也快,前后不足半个月,他就带着新娶的太太去临县的粮油局上任了。
    托夏淮在青山县给母子三人租了间民房等家里父母来接他们回去,李翠妞不是没闹过,但陈向前也学聪明了,走时根本没跟任何青山县的战友讲,连夏淮都不知道他住哪。
    陈三贵的老爹也来的及时,基本李翠妞前脚来青山,他后脚就来了,但他到底年龄大了,中途喝了生水,染了痢疾,在一老乡家养了十来天才好,赶来时,他儿媳闹也闹过了,儿子官声也损了,还被迫逼着去临县当官。
    虽然都是县城,但青山作为主打解|放县,自然有它的优势,一来青山县是c市最大的县城,也是最富裕的县城,都是山区,但青山田地多,是山区县城里平原土地最大的县城,而陈三贵后去的临县则是实实在在的山区,县城小不说,好多村庄都建在山坳或山上的,走访起来全靠两条腿,催缴公粮要一座山一座山地爬到村民家里通知,这绝对是苦差,还不定能收到青山县三分之一的粮食。
    得知儿子居然被儿媳搞到降官,一直都是陈家权威但一向只威不怒的陈老爹怒了,见到李翠妞,连呼蠢妇,厉呵:你是要亡我陈家么?要不跟我回家,要不我做主让三贵休了你!
    李翠妞对积威甚久的公公还是很惧的,更怕公公做主,真让陈三贵将她休弃,她七岁被卖到陈家,父母兄弟们在小鬼子扫荡时,死的死,逃的逃,就算活着,谁愿接收她这个中年被休弃的阿姐,所以没怎么反抗就带着孩子跟公公回家了。
    到家后,公公将她交给婆婆,本来她一童养媳在陈家的生活就不怎么好过,那个时候的童养媳比小妾通房还不如,跟免费下人似的,虽然陈家不至于对她非打即骂,但脏活累活都是她干,即便生了五个孩子,家庭地位在二老跟前也没上去过,在二老的观念里,养她就是给陈家生娃的,能生是陈家祖宗保佑,不能生要她干啥!
    对于儿子再娶一房城里媳妇,二老都是乐见其成的,本来嘛,古代有点家底的人家,谁没个三妻四妾的,就是陈老爹,城里还置了房姨太太呢?只是那姨太太不会生养,这么多年也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出来,所以,陈老爹将振兴陈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不想却被这个在陈家连牲口都不如的童养媳给毁了(其实那个时候,牲口一直比人贵重),能不恼?
    陈老爹自持身份,将她丢给老妻后就回城处理公事了,胶东刚解|放那会,因其配合解|放军,开仓放粮,还主动将东家的账簿交给解|放军,新华夏成立,米栈归公,他暂代副县长一职,忙着呢?
    陈三贵是陈老娘的命根子,得知儿子差点被这蠢妇害的没官当,活撕了她的心都有,这也是个大字不识两字的村妇,一时怒上心头,叫来大女儿,用绳子将李翠妞捆了,让她跪在祖宗牌位面前,举着抽驴的鞭子抽了整整三十下才罢手,事后连大夫都没给请一个,就从赤脚大夫那买了点消炎止血药粉给撒在背上,喝了几天土方法给熬的草药,伤没好全,就薅着她的头发将她扯到地上,让她去做饭,病好后,对她是抬手就打,张嘴就骂,三天一大虐,两天一小虐,腊月的天让她去河边砸冰洗衣服,酷暑的天让她下地干活,怎么折磨怎么来,要是她敢有半点反抗,敢跟外人抱怨半句,就将她关进小黑屋,饿上几天让她长长记性!不进小黑屋?那就休了她!
    李翠妞原也是个没啥大主意大主见的人,进了陈家门,就没做过忤逆公婆的事,唯一鼓起勇气去做的事,就是带着孩子去青山县找陈三贵,又在夏淮和周然的刺激下到陈三贵的工作单位去闹,被婆婆一顿家法打服了,这般虐待也不敢反抗,逆来顺受,比小媳妇还小白菜。
    陈老娘以为自己关着门虐待媳妇,她自己不说,外人不会知道,只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56年革旧迎新抓典型的时候,陈老娘被邻居告发虐打家中童养媳,在村妇女干部强势介入取证下,以地主恶婆娘的罪名被关押起来,陈老爹也因此受到牵连,被免了官职,两人都是没受过啥苦头的人,两年批斗,陈老爹死于痢疾复发,陈老娘也疯疯癫癫的,今天哭明天闹,抱着陈三贵的小衣服,说要去找儿子,几个女儿都躲的远远的。
    压在身上的两座大山一死一疯,李翠妞终于翻身把主人做,给大女儿找好婆家后,就打着替婆婆找儿子的借口,带着婆婆和四个儿女来找陈三贵了,找不到陈三贵,就直奔夏淮家,一家子往夏家门口一坐,不说陈三贵在哪,就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夏淮也是老婆亲娘孩子一堆,哪有多余的地方给她们一家六口住,给她门在外租房子又不答应,闹了几天,夏淮就将陈三贵的地址给她了。?
    ☆、番外——历史(下)
    ?  李翠妞找过去的时候,陈三贵因上山收粮遭遇山体滑坡伤了腿,没法继续在粮油局担任一把手,便申请调回青山县的米面厂任厂长,那时小他将近十岁的新太太也已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娇妻白嫩水灵,儿女聪明可爱,完爆李翠妞这个乡下黄脸婆和四个乡下土孩子,要不是老娘也跟来了,陈三贵就能找人暗中将他们打包送上火车,送回老家。
    可老娘也来了,不要老婆孩子,可以说是时代悲剧,不要老娘,这就是人品问题了,他还没那么不孝,可老娘疯了,不识人,他工作又忙,指着娇妻照顾婆婆,这可能性不大,况且娇妻也有工作,她是护士,最后,陈三贵跟李翠妞坐下来几番商量,在青山县给她买了个小院子,让她带着儿女和婆婆住进去,他每月给家用。
    李翠妞起初有些不情愿,就算两头大,也该她大才是,可陈三贵明显将她当老妈子看,但大儿子劝她,就这样吧,再闹,将爹的工作闹没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他也是十五快十六的人了,农村孩子早当家,他知道因为母亲,爷爷不仅被罢了官,还因批斗而死,他也因此由副县长孙子成了人人喊打的地主老财余孽,连同几个弟妹都遭了老罪,大姐被退了亲,硬是从县长家的大小姐磋磨成了一个大龄村姑,最后被大姑胡乱配给了她那瘸腿儿子,他也到了要说亲的年龄,厂长儿子总比穷家小子好说亲吧!
    李翠妞一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就知道一个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发达了,她当不成官太太,那还不如守着男人回乡做农妇呢!
    但是儿子说的也有理,家里地已经被政府收走了,因为公婆的罪名,她倒是被大家同情了,可几个孩子遭罪了,女儿嫁不到好婆家也就算了,儿子娶不着好媳妇,她怎么抱孙子,遂消停了,不过要让陈三贵给儿子弄进厂里上班,原先陈三贵是想让儿子继续上学来着,后来想想,多一个人挣钱也好,不然两个家,他也真是负担不起,况他的心也偏在小儿女身上,对几个大的还真不怎么上心,买了院子给了家用后便不在过问,当然也没傻到将大儿子弄到自己的厂里上班,而是托了人给弄去手套厂上班。
    新太太刚有了安稳日子也不想折腾,再者她也不想照顾陈三贵的疯老娘,给点钱让原配照顾疯老娘她也愿意的,主要是不愿意也没法,人都来了,再闹下去,还要躲出去么?像她们这种两头大的也不只她一家,不同的是人家原配都跟老家守着婆婆和孩子过,他们这个拖家带口地过来了。
    因为老太太住在小院里,陈向前隔三差五的也会过来坐坐,陪陪老娘,问问三个孩子的学习情况,因为不跟李翠妞过夫妻生活,她几次罢工不愿伺候老太太,故意在他看老太太时,由着她满院子的疯闹,衣服不给洗,头发不给梳,房间不给收拾,由着她在床上拉屎拉尿,她也长心眼了,知道陈三贵不敢跟她闹,闹起来只会让他官做不稳,她也不是想那啥,只是没有夫妻生活,还是夫妻么?是夫妻,替他照顾老娘,那是媳妇应当做的,不是夫妻,替她照顾老娘,那是老妈子,她不愿做老妈子。
    没法,陈三贵只能答应她一周过来住一晚,一晚也好,不受宠的正房太太,总比老妈子好,李翠妞自我安慰道。
    前头说她地肥,一周一晚的频率,竟让她在三个月后发现怀孕了,那个年代没有计划生育,只要你能养的起,就可劲儿生,六零年,她先周然半年生下女儿,起名陈淑香,希望自己女儿也能像城里人一样成为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
    陈淑香却是没赶上好时候,63年,小四清运动,清帐目、清仓库、清财物、清工分,陈三贵被下属官员举报贪污财政公款,李翠妞不知事态严重性,在上级领导上家来调查陈向前的情况时,在调查人员技巧性的诱导下将对陈三贵抛妻弃子的满腔恨意呈几倍的爆发出来,让人坐实了陈三贵德行有亏、贪污公款的事实,陈向前连同好几个抛妻弃子德行有亏的县委干部被打成“老虎”,勒令停职,被关押起来。
    陈三贵被削官罢职后,娇妻就跟他离婚了,带着一双儿女卷着家财走人了,李翠妞的小院却被上面派人给封了,一家老小都被赶了出来,大儿子也被厂里辞退了,李翠妞就带着一家老小投奔夏淮来了,夏淮只能出面给她们娘几个租了个小院,让她们暂住!
    64年“小四清”运动后,这场冲击官场的战役非但没有得到遏制,反而越演越烈,66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席卷而来,运动来势之猛烈,竟然使久经考验的地县两级干部们慌乱不知所措,过去搞运动,必是党的领导,目的也是为了巩固和发展党的领导,现在完全反过来,要砸烂政府机器,砸烂公检法,踢开党委闹革命,昔日领导运动者,今日全部是挨整对象。
    官职越大的被整的越凶,夏淮的老首长也被波及了,被定为黑四类,三反分子——反d、反社会主义、反毛**思想,这次夏淮也被牵连在内,列入了“坏人”之列!
    夏淮出身贫寒,幼年吃了不少苦,养成他坚毅的性格和乐观爽朗的性子,从小听着水浒传长大的,很是向往梁山好汉的生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在部队时就是有名的兵游子,这绝对是褒义,有着山东汉子特有的豪放和仗义,因文化程度不高,又显得格外卤莽、直接,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弯子,是个是非观念,嫉恶如仇,并且相信别人跟自己一样有着对是非的判断标准的大男人,所以,一旦确认自己做事符合正义,就会无所顾忌。
    但残酷的战争教会了他什么时候该蛮什么时候需要讲究策略,将伤亡减到最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却总能说出他自己的一翻大道理,在被勒令停职,接受调查时,他没有反抗,当红|卫|兵将他押到台上对着一群黑压压的青山县群众批斗时,他跳将起来,将身上的棉衣扒拉开来,露出胸前横横竖竖十几条疤痕,扯着他的大嗓门子喊,“你们说老子是贪污受贿的反革|命人士,老子这身上足以证明老子的清白,当年老子打小鬼子时,你们这些嘎犊子还在老娘怀里嗦奶呢?当年老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把三八大盖掀了一个班的小鬼子,肚子被开了一刀,肠子流了一地,老子将满地的肠子一点一点的塞进肚子里,抓了把稻草堵上,打死了两个逃跑的小鬼子军官才敢倒下,要不是大部队及时赶到,将俺救了下来,老子现在就是鬼了。
    当年南下解放你们时,船被国|民|党榴弹打中,俺们船沉了,老子们凭着一股劲,硬是挺了过来,老子可以在战场上被小鬼子打死,可以被刺刀刺死,可以被炸弹炸死,可以被大炮轰死,但决不能死在这诬告上面。
    谁敢诬告老子,说俺和俺媳妇是资本主义毒瘤,反d、反社会主义、反毛**思想的三反分子,老子就拿跟绳子带着我娃儿媳妇吊死你们家门口,半夜找你全家去聊天,聊聊当年打鬼子的事,也让你们尝尝肠子被拖到地上,又一点一点被塞回去的滋味……”
    这番演讲效果那是震撼的,夏淮个头很高,目测一米八还要往上,长的又是魁梧粗壮,说话声音洪亮带劲,又是见过血的,一身的豪气匪气霸气不输梁山好汉们,而h省这边的男女普遍长的都秀气,更何况这些红|卫|兵大半都是些有勇无谋的半大少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热血、激情、叛逆、冲动、盲目……因是干部子弟,对革命对□有着非一般的崇拜,文|革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于是一呼百应,也想像父辈一样充当一把英雄好汉,成为救人民与水火的大英雄。
    不过是仗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那股劲,抒发青春期少年那过多的精力,丢个石头,砸个门,掀翻桌子,烧一些他们认为的反革|命书籍……破坏一些死物,或许会失手伤个把人,但是真正见血,见大血从尸体上走出来的有几人?没有!
    所以当夏淮露出那满身的疤痕时,就吓怵了那帮小红|卫|兵,在连吼带吓地说完那番话后,连台下的民众都被镇住了,大家来参加批斗不过是凭着一腔热血,当然也有一些底层人士,因眼红那些当官的住大房子,吃大肉,满心地希望他们被斗倒,然后取而代之,而没有利益的普通群众则是单纯地围观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被拉下马,像个狗一样蹲在台子上挨批斗……满足他们变态的虐人欲,显然,夏淮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干部,他武力值很高,是真正从死尸中走出来的血汉子,若不是在战场中受了大伤,只能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武装部,不然就凭这身伤,这样的军功,在部队干下去,怎么着也是军长一位。
    就凭这一身伤,也值得人尊敬,这场批斗不了了之,夏淮被放回去的第一时间,就将16岁的大儿子丢进了部队,今日的红卫兵小子们让他对儿子的未来表示堪忧,今日的造反无罪就像过去的闹革|命,早晚有一天会像流行感冒一样蔓延整个大院乃至整个青山县,如同当年他们村上在第一个小伙伴去参加革|命,到后来整个村子连同别的村子的小伙伴都结伴去闹革|命了,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血、杀人时的心情,害怕、恐惧有,但更多的是兴奋、亢奋,然后是投入地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乃至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可当时他杀的是小日本鬼子,那些人该杀,国|民|党是敌对分子,是剥削阶级,可现在……昔日领导运动者,今日全部是挨整对象。
    老干部们平时很自信亦很丰富的人生经验,现在全部失灵,只有招架功,毫无还手力,拼命学习报纸文件,半夜起来收听广播,还是糊涂找不着北,什么老干部是民主派,进而当权派,进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反正今后不让你干了,要换人换代,换上没有打过日寇,没有斗过地主,没有建国建政,甚至连党组织也没有参加过的陌生人。
    最重要的是毛**现在支持的是他们,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这才几年,当初统辖政权的干部们,从强势集团一下子变为不堪打击的脆弱群体,那年冬天,青山县死了好几个干部同志,他们中间有南下干部,有本土原籍干部……没有见血,都是被扒光了衣服跪在雪地里,活活冻死的,冻成一根冰棍,成了一个发紫的雪棍人。
    那种场面让手上沾满鲜血的夏淮也觉得心惊胆寒,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可以瞬间将全身血液凝固起来的150°的寒意,真正的杀人不见血,何其残忍,何其冷酷,原来死伤惨重的永远不是战争,而是权利之争。
    再后来文人学者、技术人员、教师、医生……也都被拉出来成为被批斗的对象,经过小鬼子的侵略,能成为以上人员的,多是家里小有薄产的,不然也不会有钱让他们去上学,他们被打入地、富、反、坏、右(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分子,文人重骨气,这些人受不了侮辱,自杀的多了去了,死了就被人像抬死猪一样丢到外面,她们的亲人会来领的,死不了的继续折磨,甚至比之前斗的更狠。
    这种像瘟疫一样蔓延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场面不是个人能挽救的,夏淮一天一日比沉默,压抑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人发疯,不知道哪一天就轮到自己了,就像是一场莫明其妙的闹剧,批斗的人是为批斗而批斗,根本不清楚为什么要进行批斗,被批斗的人也糊糊涂涂的受批斗,批斗后有什么结果也不清楚,批斗别人的,被别人批斗的都是被愚弄的对象,可这场闹剧却是要人命的,不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谁。
    夏淮虽然没被关押起来,但也没有官复原职,而是被调到农林垦殖场任场厂,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部门,他能做的仅有尽自己最大能力保护妻儿,不让他们受到伤害,课业停了,所有人都在闹革|命,大家互相指认揭发周边亲友,夏淮到底高看了人的良心,他在陈三贵被关押后,不仅给他妻小租了房子,还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出路费让他大儿子带着奶奶和两个弟弟回乡避难,留下18岁的二姐帮衬着照顾年幼的妹妹,李翠妞则四处找人救陈三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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