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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我才知晓,爷爷原早已病入膏肓好长时日了。
    三伏天里,汗流浃背的日子,是该躲到树荫底下去的。七月流火,凉风渐起,适合踱着步去村口吹黄昏的风,享受凉爽爽的惬意。待中秋圆月一归隐,天真的凉了起来时,可以搬个小板凳放在大门口,慵懒地晒晒太阳——眯着眼睛,只要你愿意,你完全有理由做个香甜的梦。
    每年的任何一个季节,该怎么去度过它,爷爷简直自信极了,用不着谁去提醒——怕他被毒日晒伤,或被冷风吹成感冒患者,还是凉石板使他浑身打颤。这些完全用不着担心!不知是多少年来的习惯,才使得他如此娴熟于适应自然。
    谁知,偏偏世事难料,那一年,一切都变了。
    盛夏的禅噪隐约还吊在耳边,爷爷却再也没法跑到各个小路上,去每一处大树下试一试凉爽度了。这突然的一倒,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宿命的完结,究竟是这般突然和猝不及防。
    这一躺,不仅把夏天躺过去了,秋天,也被他躺在了身子底下,顺便带着欢喜的春和生厌的冬。而中秋的圆月,于他,终究遥不可及——在坚强了一点点后,生命终结在了初秋和中秋的结点处。这是后话。
    我奔赴到家的那天晚上,爸妈们都以为爷爷熬不过那两天了。天黑了一会儿不到,大姨夫和舅舅俩风尘仆仆地进到了爷爷的屋。三间左右大的屋子,只在向南的一角盘了个土炕,剩了大半边而显得空荡荡的。爷爷怕见亮光,灯泡还是那只瓦数最低的,加上一圈纸罩着。因而俩人从门里进来都看得不大清。我妈说害怕爷爷支撑不住,急忙给他们打了电话,两人一听急匆匆地就赶来了。
    看得出舅舅们一路挺辛苦,心里挺感动的。大老远的山路,翻山越岭的,两个大男人,不知是怎么跨步走的,费时只有平时我需要的四分之一!虽说我妈一年去舅舅家才一两次,姨夫就更远了,有时两三年才去一回。这个时候,他们都焦急地赶来,倒也替我妈高兴,姐弟间关系再不好,关键时刻总很暖心。
    爷爷也没想到他们来了,竟隐约有不大高兴之意,还叫我舅舅出去,一个劲喊他回去。我那时正在替爷爷捏脚,这么一喊,满屋子人都懵了。还有点担心舅舅生气,却不见他言语,只低着头站着。
    爷爷一贯火爆脾气,年轻气盛戎马如此,耄耋之年亦不见收敛。即便此时浑身没了力气,也不顾及别人脸面,非要吼出一嗓子才算甘心。
    爸爸见此对爷爷说了两句,他才消停,却说是开个玩笑……真不懂爷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家好心看你,却被骂得尊严都不给。还好舅舅从始至终没有开口,我也想不起来两个几十年未见的人,能有什么过节。总不能把这么多年对母亲的不顺眼,撒泼到人家娘家人身上去吧。
    一场风波,终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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