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向晚转身看向远处的谢飞,用背部抵着叶沉渊,说道:“请叔叔再宽限一刻,我替他疗好伤就来。”
谢飞扬鞭指指城外,道:“乌尔特族即刻攻城,望你看清轻重缓急。”
聂向晚立刻回道:“叔叔言重了,既然想拿太子殿下做质子,需礼待于他,给他足够的尊重。”
叶沉渊突然转身走向内堂,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聂向晚朝谢飞鞠了一礼,赶了上去。
屏风后的桌案上,放置着温水、药巾等物,胭脂婆花容失色,跪在一旁低低哭泣。看见叶沉渊一袭雪袍染血,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走进来,她只觉更加心痛,眼泪滚落个不停。
“殿下……殿下……你何必苦了自己……”她跪伏在叶沉渊脚边,哭道,“殿下是我们华朝人的储君,应当受子民侍奉,何苦陷落在这里,由得北理人欺负?”
叶沉渊冷淡道:“起来,替我更衣。”
尾随在后的聂向晚挽起胭脂婆,温声道:“姑娘先去避一避,我会照看太子殿下。”
胭脂婆磕了个头:“太子妃,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能让殿下受苦。你说要照看殿下,就必须守信。”
聂向晚避了下胭脂婆的兜头跪拜,长叹一声:“我应你。”不再解释什么。
☆、疗伤
熏香掩落,烟雾袅袅散去。
聂向晚捧来一套干净的衣袍,放在桌案上,一低头,就闻到了清淡的杏花香。青龙镇叶府外的那片杏林,香雾缱绻,牵引了她多少美好的记忆,想必在他心底,也是一般的艳丽,开满了灼灼花朵。
她的眼底温柔了一些,心神稍稍涣散开去。
叶沉渊站着不动,唤了声:“更衣。”
聂向晚回神道:“你先坐下,我替你包扎。”
叶沉渊仍然冰冷伫立,脸色苍白如雪。
她低声唤道:“阿潜,坐下吧。”
他的反应就是慢慢抬起手臂,无声示意,要她脱去血袍换上新衣。
聂向晚当真剥下那件斑驳的袍子,低头去银盆里绞热手巾。叶沉渊中衣尽散,露出血汗重重的窄衫。他的左肩微微肿起,撑得那枚龙眼大小的伤口,不断渗出血丝。
叶沉渊一动不动地看着聂向晚,冷淡道:“现在才觉得心痛,不敢看了?早先净是扑到谢照怀里,念着他去了?”
“我没有扑……”聂向晚一抬头,看见叶沉渊苍白至极的脸,暗叹口气,不再说任何辩解的话。
他又冷声说道:“你与他亲近,由着他替你擦汗,可曾想过我就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做出不守规矩的事?”
她看了看他,抬手擦去他额上的汗,他却伸指冷淡一拂,拂去吹上眉头的风一般,也拂落了她的好意。
她怔忪一下,暗叹道,火气竟是如此大,再低头绞了一趟干净的手巾。
叶沉渊掀落中衣,看也不看伤口,说道:“他只是外人,你护得这样紧,置我颜面何顾?”
聂向晚试着走近一步,迎上他凉透骨的眼光,微微笑了笑,依然没说什么。他的脸骤然一冷,紧抿的唇隐隐泛出紫色,想是动气的缘故,引得肩头渗落一片猩红。
他伸袖推开她的手,冰冷说道:“你是想看我死么?”
聂向晚稍稍踮起脚,用手巾擦去他肩头渗出的血水,再轻轻剥离他的窄衫。他的裸身强健有力,怎奈肩胛被洞穿,混杂着血汗与青紫瘀痕,将那片光洁的肤色摧残得不成样子。
她闭眼,轻轻擦拭他的伤,手指已在颤抖。
叶沉渊问:“怎么不说话?”
“阿潜……”聂向晚低唤了一声,只觉擦拭伤口的手臂有千斤重,索性挽住了他的脖子,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别生气了……都是我错……好不好?”
他突然侧脸看她,语声像是带着冰珠子,铺天盖地地砸下来:“你竟然不否认?”
聂向晚一怔,决计猜不到他的言下之意,只能隐约察觉到,他满身的疏冷之感。
“否认什么?”她试着问道。
“你做出不守规矩之事。”
她在他的注视下,不禁摸了摸脸,诧异道:“我没有——我是说,什么时候做错了事?”
这话一落地,叶沉渊已经明白了个中缘由,语声沉到了最低:“原来你刚才没有听进我说的话。”
聂向晚在心里打了个突,立即回想一遍分心之余所听到的言语,逐渐明白了过来。
他看着她,冷冷道:“既然心思不在这里,你去吧。”
她自然不敢走,回道:“先疗伤。”
叶沉渊拂落聂向晚上药的手:“片刻后我就会出来。”
聂向晚应道:“这些碧玉膏是本族特制的药物,能治疗箭伤,我小时也用过。”
他转身垂手走向衣橱,准备拿出礼服,不再理会她。她赶到他跟前,又挑出一些碧玉药膏,细细抹在他的伤口处,再用嘴吹了吹。
叶沉渊冷脸看她:“不用大献殷勤。”伸手就待揪住她的小辫,将她掀到一边去。
聂向晚眼疾手快,径直扑向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身。
自然,此次也是付出了全副心思。
她紧紧抱着他,低声道:“你的伤口又在流血……就是我看着,也觉得心痛……你消消气,让我替你包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