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威不发一言,回过头去,再也不看赵昊启一眼,脸色阴沉。
赵昊启吟的是藏头打油诗,豆字谐窦音,微字谐威音,诗意表面是说一豆蔻少女思念情郎伤心垂泪,实际藏起来的头是“窦威乃猪”。
无人能窥见的桌子下,窦威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过了好半天才慢慢把拳头张开。
瞧见窦威阴郁的脸色,唐三娘细思下才惊觉过来,霎时白了一张敷了厚粉的脸,惊惶不已地来回瞧着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发出尖锐的声音高喊:“吉时将至,是时候请各位公子提出花价,来、来、来,有心出价的公子请把聘礼放入礼袋中。”唐三娘的尖声嚷嚷将众人的注意力唤回到摘花宴的主题上,总算成功地把两人之间变得有点儿紧张的气氛抹淡。
大概是有谁有心出价,有谁只是看热闹,早就预定好了,唐三娘一挥手,龟奴们逐一把一个个小红袋分发到十数人手中。赵昊启也拿到了一个。
其时将近下午六时。
“元宝。”赵昊启招来元宝,凑在他耳旁悄声问道,“这个袋子要装什么?”边问边摇晃着小红袋。
“大概是钱吧。”元宝同样小声回答。
“三哥有吩咐过你该怎么做吗?”
“没有,三公子临走之时不是跟您说过什么吗?”
“咦,有吗?”赵昊启微微吃惊。
“有。”
“他说了什么?”
“我没听到。”元宝为难地挠着后脑勺。
赵昊启不禁轻蹙眉头,“那现在要怎么做?”
“嗯,放钱进去吧……其他人好像都放银票和珠宝。”
“三哥有交下钱物给你吗?”赵昊启的语调有点儿急促。
“没有,三公子也没留下什么给你吗?”
“你问问有没有留下给阿甲跟阿乙。”
一问之下,两名被留下负责保护赵昊启的家丁不住地摇头。
赵昊启沉默了下来。
元宝见此急了,“这可怎么办呀?您身上没带着钱物或者金银饰物吗?”
赵昊启扬了扬双臂,看着他无奈地道:“两手空空。”
“这、这可麻烦了!”
“元宝,你别在那里跳,你是要昭告所有人咱们口袋空空吗?”
“但……”元宝险些要哭了,要是没有钱物投入袋中,这花标就是空投了,丞相家的公子在青楼吃白食可是个令人耻笑的大笑话。要是到时候弄得满城尽知,以后还能见人吗?连带赵府也要被人在背后讪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情况如此危急,可公子还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他是不是不知道情势的危急?元宝忍不住用埋怨的眼神瞪着赵昊启。
“本来,这花标不要也没什么……”赵昊启口气轻松地嘟囔。
元宝一跺脚,“公子您说什么?”这可关系着赵府的面子!
“可是,琴音姑娘还蛮对我的口味……”赵昊启一脸为难地喃喃自语。
既然喜欢,您还废话那么多干吗?赶快想办法呀!元宝腹诽连连。
“为今之计嘛……”赵昊启似乎想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赶快让阿甲跑到隔街二嫂家的铺子里先支些银票……不,还是你去吧,那里的掌柜大概不会相信阿甲,你的话一定会相信,赶快去!我在这先想法子拖延时间。”
“那……要支多少?”
赵昊启犹豫着道:“你就问问掌柜或者伙计一般喝花酒的价钱,然后乘个十倍吧。”
元宝转身冲出潆香楼,跑去搬“救命钱”去了。
这时,参与投花标的人陆陆续续已经封好袋子,交给了唐三娘。
“赵公子,就等您了。”陆祁安催促道。
赵昊启手中折扇一展,淡然对肚子已填了不少点心的两名小童吩咐道:“铺纸,磨墨。”
“公子要在这里书写?”元鹤歪头讶异地发问。
元寿从椅子上一跳下地,嚷道:“我早说了嘛,公子每到一处新鲜地方都要题诗作画,带上笔墨总没错。”一边说着一边从元宝放下的黑绸包着的长长包裹里,掏出一卷宣纸及墨砚等文具递向元鹤,“给,铺纸。”自己则拿着一个小钵来到唐三娘跟前,“大娘,清水。”
唐三娘惊诧地瞪大了眼,瞧着递到胸前的小钵,“这……”又看向赵昊启,“九公子您是要干什么呢?”
“当然是要送琴音姑娘聘礼啰。”
“聘礼?”唐三娘登时傻了眼。
“琴音姑娘才貌双全,仅以金银财帛作礼,实在失礼,我这就作画一幅,填词一阕。”
唐三娘不禁犯难了,天色已晚,六时逼近,已比原定的时间晚了,本想赶快抛了绣球结束这场摘花宴,如今赵昊启忽然来了兴致要作画填词,不答应是得罪贵客,要答应了这场摘花宴要拖到什么时候?
唐三娘还在愣着,元寿已经从提着开水的龟奴处取到清水,爬回椅子上。元鹤铺上纸,摆好笔墨,注水入砚,手抓墨条画着一个个圆圈,磨出浓黑墨汁。
“九公子,这吉时快过,不如……”
唐三娘才开口,赵昊启已提笔往纸上点了下去,要阻止亦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清脆的琴声再次响起,琴音已换装完毕,正坐在琴前拨琴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