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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云芝说着,便想站起身去拿毛巾替步覃擦脚,可刚一站起身,整个人便被一股来不及抗拒的力量拉入了怀。
    步覃这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拥抱她,只觉得怀中的身躯不堪一握,脆弱的叫人心疼,近在眼前的容颜并不美丽,可那双眸子却毫无示警的闯入了他的眼,漆黑中带着一抹看透世事的清澈,小巧纤薄的嘴唇近在咫尺,只觉吐气如兰,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亲吻一个女人的冲动,只听他声音有些沙哑,低吟般对席云芝问道:
    “那你呢?可有觉得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
    ☆、翠丫
    席云芝绷紧了身子被步覃搂在怀中,双肘不禁抵在他的双肩之上,听他这般问,便缓缓摇了摇头便不敢再看他。
    “抬起头来回答我。”步覃见她逃避,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她说出那句话来才肯罢休。
    席云芝觉得今晚的夫君太过奇怪了,好像就是想看到如此窘迫的她一般,穷追不舍的问,她深吸一口气,对步覃说道:
    “不勉强,即成夫妻,我自然尊重夫君的想法。”
    说完,席云芝便想从步覃的怀抱中退开,却被步覃先一步搂的更紧,继续问道:
    “这是真话?”
    席云芝无奈的看着他,点了点头,见他眼中仍有疑问,她便一并作答好了:
    “是真话。从我踏入你步家门的那天开始,夫君便是我的天,便是我一生的依靠,是与我风雨同舟,共度一生的良人,你喜我喜,你悲我悲。”
    “……”
    步覃盯着席云芝的目光有些发愣,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恶,良久后才又说道:
    “即便是如此不堪无用的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将席云芝推离了些怀抱,然后抬起右边的跛脚,讽刺的对席云芝勾了勾唇,席云芝随意的看了一眼他抬起的腿,轻轻的抚在其上,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对步覃说道:
    “这条腿并不说明夫君的不堪与无用,相反在我眼中,这是荣耀,我没有去过京城,没有上过战场,不认识将军或者士兵,但我却清楚的知道,这就是荣耀,正是无数这样惨烈的荣耀,才换来了我们如今的安居乐业,歌舞升平。”
    步覃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席云芝见他不说话,便兀自蹲下身子,将步覃的裤管放下,又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袜子,自己则端着水盆出了门。
    她的确没有过人的见识和容貌,但却有着常人所没有胸襟和心怀,这样的女子,值得拥有最好的人生,她既以他为天,以他为依靠,那么,他又怎能再继续堕怠,叫她受苦呢。
    就在席云芝所不知道的地方,似乎有着什么异样的感情正在入侵着步覃的心,一点一滴,如水般缓缓渗透着他早已坚硬的心。
    但这一切,席云芝都还不知道,她只知道,最近的夫君有些奇怪,说的话奇怪,做的事也奇怪,若说他成亲前几日,夜夜不停的求欢,是为了叫她快些受孕,替步家传宗接代,那他现在每夜什么都不做,只是面对面的抱着自己入睡,又叫什么呢?
    男人心,海底针,饶是看透世事的席云芝这回也猜不出他的心意了。
    不过,最近席云芝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对夫君关怀备至,老刘的店铺既然买了下来,那就必然不能闲置,欢喜巷的门面不算太好,若是开其他铺子,未必会有生意,但是饭庄的话,席云芝还是有些把握的。
    老刘走的时候,将店内的桌子椅子全都擦洗的干干净净,还另外送给她一坛子封好的酱料,说是若今后想吃他老刘家的羊肉,便用这酱料煮了便是,席云芝知他实诚,谢过后便就收下了,一直搁在后厨房。
    席云芝自知没有能够亲自掌勺的手艺,但一个好的饭庄,没有一个好的厨子怎么能行呢,可是好的厨子都被城内的大酒楼笼络着,以她的资本根本就请不到的,一番思量后,却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总是躺在天桥上晒太阳,喜欢吹嘘自己从前有多厉害的酒鬼混子张廷,他总说自己从前是御厨,因为得罪了一位大臣,这才被逐出了宫,流落至此,一个天桥的混子说的话,自然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席云芝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因为有一年冬天,她带着几名小工,去帮席家出门办货,却在回城的时候,遇到了大雪,大雪阻碍视线,她防止货物在路上出意外,便在附近的一座破庙中歇脚。
    张廷那日正巧偷了两只鸡在破庙中烹煮,那味道简直可用香飘三里地来形容,他见到席云芝等到来,看到他们马背上挂着的酒囊,便提出用一只鸡换一囊酒,席云芝肯了。
    那只鸡叫她们分着吃了,个个都说好吃,恨不得连舌头都一同嚼了咽下去,可见那味道确是一绝。
    当席云芝找到了张廷,并对她说起来意之后,张廷打了一个酒嗝,对她喷了一脸的酒气,无赖般腆笑道:
    “我若出手,那店里赚的钱,我七你三,如何?”
    “……”
    怪不得他空有一身好手艺,却始终没有店家肯用他,没有哪家掌柜愿意跟一个厨子分享赚的钱,更别说七三分,张延就是在用这种荒诞的方法拒绝,他料定了这个条件没有人会答应,若说这话的对象是个‘真正’的御厨也就罢了,可是谁都知道,这个张延不过是一个成日空口说白话的酒鬼混混。
    但席云芝却一脸平静,只是笑了笑,便出乎意料点头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三日之后到欢喜巷找我,我与你立下字据,店里赚的钱,你七我三。”
    “……”
    这回轮到张延傻眼,他浪荡的半躺在天桥下,直到席云芝离开他都没有回过神来,垂头看了一眼邋遢的像只过街老鼠的自己,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被人瞧得起过,谁会相信他的吹嘘,只当那是无妄的醉话……自嘲的笑在脸上漾开,却因胡子拉碴没有人看的出来。
    席云芝回到店里,赵逸和韩峰已经用上好的白色浆纸将店铺四周的墙壁上都糊好了,让整个店看起来干净清新了许多。
    因为最近事多,所以中午只炒了两个素菜给步家老少吃了,惦记着晚上回去给他们烧顿好饭,席云芝便让赵逸和韩峰先歇了手,正收拾着工具,却忽然听见几声微弱的喊叫:
    “大小姐,大小姐。”
    席云芝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翠丫不知何时竟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站在她的店铺前,席云芝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奔出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难以置信道:
    “翠丫,你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翠丫扑通一声跪在席云芝面前,从开始的抽泣变成了后来的嚎啕大哭,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大小姐,你出门以后,五婶娘查到是我给你传的信,她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吃饭,还叫人用鞭子抽我,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大小姐你行行好,救救我吧。若再回去,我定会被他们打死的。”
    翠丫整个人都抱在席云芝腿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嚎的人心烦气躁,席云芝不忍再伤她,便将她扶起,轻柔的替她擦了眼泪,这才将她领回店里,说道:
    “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翠丫抽抽噎噎:“是听那些打我的下人们说的,他们说大小姐忘恩负义,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过上好日子,便不顾奴婢死活……这些话,奴婢一句都相信,大小姐一定不会不管奴婢死活的,对不对?”
    席云芝见她又要大哭,连忙安慰:“那是自然的。”
    听到这里就连赵逸都气不过了,抢声说道:
    “席家也太过分了,从前便没把夫人当做小姐,现在竟然还开始草菅人命了,简直可恼。”
    赵逸和堰伯去席家迎的亲,自然知道席云芝在席家受到的冷遇,此刻又听了翠丫的话,更是气愤不过。
    席云芝叹了口气,说道:
    “席家是回不去了,翠丫你……”原想直接叫翠丫跟她回去,可是席云芝却突然想到,那里毕竟是她的夫家,就这样毫无示警的将一个娘家赶出来的丫鬟收留入府,怕是不妥,但翠丫如此凄惨前来投奔她,她也不好置之不理,想了想之后,便软着声音对翠丫说道:
    “你与席家并不是长工约,在那里他们每月给你二十文钱,我便给你四十文,你可愿留在我店中,替我跑跑堂,传传菜?”
    翠丫抽泣着低下了头,一副乖顺的模样:“翠丫听从小姐吩咐,小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席云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让韩峰去旁边的药铺抓些金疮药回来,她又到后厨烧了些热水,替翠丫把伤口清洗了一遍,又给她敷了药才算忙完。
    “夫人,您若要将翠丫带回去,我便和赵逸挤一挤,将房间腾出来给她。”韩峰是见席云芝脸上有些迟疑,怕她是担心翠丫晚上没地方睡,这才主动提出让房间的事。
    “这……”
    席云芝看了看韩峰和赵逸,又看了看翠丫,正为难之际,却听翠丫开声说道:“大小姐不必为难,翠丫便在这店铺外头睡一夜便是了。”
    翠丫说的可怜,更是叫席云芝无可奈何,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给翠丫,说道:
    “夫家地方有些小,怕是没有你住的空房,你今晚先去前面的客栈对付一晚,客栈里什么都有,明日我再去替你寻一处住所,你看可好?”
    翠丫盯着手中的银两,目光呆滞了片刻,良久才点头说道:“一切听从大小姐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情动
    回家的路上,赵逸不禁问席云芝道:
    “夫人,为何不让翠丫跟咱们回来住,我们爷仁义着呢,不会说什么的。”
    席云芝委婉一笑:“她一个大姑娘,住到这里,怕是不便。”
    赵逸还想说什么,却被韩峰打断:“好了,你别问东问西啦,夫人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席云芝看了一眼韩峰,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赵逸见状,便也不多问了。
    回到家中,席云芝赶忙生火做饭,中午的时候就炒了两道素炒,晚上她买了两斤肉回来红烧,又炖了只鸡,炒了些几道家常,最后还给老爷子和堰伯烫了壶女儿红,步家老少吃的合不拢嘴,一直赞席云芝的手艺好,不愧是能开饭庄的。
    席云芝直言说,饭庄是另外请的厨子,步承宗却还是一个劲的夸奖她,席云芝觉得有些难为情,便起身收拾了碗筷,要去厨房清洗,却被赵逸和韩峰接过了手,她便也跟着到了厨房,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捡菜。
    韩峰提水,赵逸清洗,两人默契十足,不时还回过头来跟席云芝说话:
    “夫人,你今天就想把明天吃的菜都捡出来啊?”
    席云芝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是准备晚上煮给夫君吃的。”
    韩峰和赵逸相视一笑,赵逸比较八卦,挑着眼色说道:“夫人对我们爷真好。”
    席云芝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却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抬首问道:
    “你们可知夫君每天在外头做什么?怎的都要到那时才回?”
    她的话让韩峰和赵逸手上一顿,两人对望一眼,最后还是觉得不要隐瞒,便对席云芝说道:
    “爷自从来了洛阳,整个人都颓废了,漠北一役是爷心中的刺,他真心以待的兄弟竟然是齐国的探子,两军交战最后背叛了爷不说,还命人将爷的右腿脚筋挑断,那之后,爷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谁的话都不听,总爱一个人待着。”
    韩峰说完之后,赵逸又迫不及待的补充:
    “其实我和韩峰偷偷去后山看过,爷每天就在后山的树屋上发呆,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傻乎乎的盯着天空看,我就不知道了,他老是盯着天能看出什么鸟来,真是……”
    赵逸逮着机会就说个没玩,可他还没说完,就见席云芝的脸色有些尴尬,韩峰则一脸作死的看着他身后,又不断对他使眼色,他眨巴两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就又一本正经的说道:
    “韩峰你干什么呀?眼睛抽经吗?我还没说完呢,爷每天都在思考前路该怎么走,很费神的,咱们在家可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知道吗?”
    说完,他便回过头去,一脸谄媚的看着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步覃,脸上的笑容近乎腻歪的对他说道:
    “爷今儿回来的真早啊。吃了吗?夫人正在捡菜,我……”
    步覃一记眼刀瞥过,赵逸立刻闭嘴闪去一边,不敢再开口,步覃来到坐在灶台旁的席云芝身前,看了看她手中的菜,破天荒的说了一句:
    “我不爱吃芹菜,炒点别的,我在书房。”
    “……”
    步覃说完,便又冷酷酷的转身离去,留下满屋子人的震惊,赵逸和韩峰简直就是一副看到怪物般的神情,他们爷……竟然主动提要求了,还告诉夫人他的喜好……
    席云芝虽然也有些惊讶,但倒没有韩峰他们严重,只是痴痴的望着夫君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将正在摘选的芹菜放下,站起身来,重新去挑选食材。
    一只茄子,一颗土豆,半个菜椒,都切成块块,一起下油锅炒了炒,自成一道菜来,先前她特意给夫君留了一碗红烧肉,夫君只一人的饭量,估计再烧一碗鸡蛋汤便够吃了。
    将饭菜盛盘,席云芝卸了围裙,亲自端着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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