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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慕云的住处之际,少风还是晕陶陶的。只要六年,他就能积攒足够的金钱,离开长春苑,日后海阔天空。
    扶苏张罗碗筷,少风洗漱后走了过来,桌上摆着的是扶苏特地留下半份的粢饭糰子、十四摺小笼和小绍兴鸡粥。
    「刚刚在云月倌人那儿用过早点,我留了一半给你。」
    少风心底感动,然而,他早上初嚐油花,大吃大喝,到现在还有些积食,没有胃口。
    还好扶苏见他坐定后,说:「云月倌人那边还有用剩的热水,趁还没凉之前,我先去洗个澡,蓬头垢面不是个样子,怕下午丢了云月倌人的脸。」
    少风又是一愣,看着扶苏心情极好的神情,他说不出话。
    慕云给他的比云月给扶苏的慷慨多了。
    扶苏离开后,他举箸看着少年们你一言我一句讨论要去倚高枝,他搁下筷子站起身,推门而出,来到慕云的住处。
    慕云斜倚在西洋雕花曲足的美人榻上,望着眼前的少风,笑得媚丽,「白日你跟云月的局赚你的赏钱我不反对,夜里跟着我学小倌的房中术。明年开春,咱们就掛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少风握紧拳,定下决心。
    ◆
    当扶苏和少风踏出长春苑门槛那一刻,已近傍晚时分。
    夕阳馀暉洒落在海风吹抚的青石板道上,地面让车轴与人行踩踏得湿润,彷若贴上一层金箔。
    他微微瞇眼,心脏跳动得比谁都快。
    距离他被拐带到上沪一年有馀,今天总算踏出牢笼,一时间竟觉得眼前的街道眼生,站在苑门口,有些迟疑。
    上沪自从开放港口后,各国船舶停靠,贸易发展繁荣,街景更迭极快,不过一年馀整条街就有六成的妓院、商铺更换了建筑立面与招牌的装潢,连长春苑的外观也正在施工。
    苏嬤嬤一手插腰,一手指点工人霓虹灯要装在门楣哪里,一边吆喝着龟奴将灯笼取下,连雕花杯鉤都不要,整个都要西洋化。
    瞧扶苏和少风来了,苏嬤嬤朝龟奴说:「把东西拿上来!」
    龟奴随即端上一个木盘,上头搁着两条红色项圈,内侧还有细细的倒刺。
    「帮他们戴上。」苏嬤嬤冷冷说道。
    扶苏和少风见状,脸色一变,苏嬤嬤却乐了,「怎了?不肯?不肯就别想踏出长春苑。」
    扶苏握紧拳,没说话,任由龟奴帮他们上了项圈。
    苏妈妈挑眉笑问:「绑紧了没有?」
    龟奴答道:「绑紧了,逃不掉的。」然后将皮绳扣在项圈上,握在手中一扯。
    刺痛感瞬间传来,扶苏蹙眉,咬唇忍下心底的那口怒气,试图忽略系在颈项上的皮环,垂眸歛色。
    苏嬤嬤轻蔑笑道:「这样顺眼多了。」
    而少风一下子便被街上熙攘往来的汽车、黄包车、招揽生意的姑娘吸引,反倒没那么在意,一边拉着颈上的皮环,一边抓扒着肌肤。
    扶苏抓住他的手,叮嘱道:「别抓了,都起疹子了。」
    「我就痒嘛!」少风无奈说道。
    此时云月脸上蒙着透光的面纱,由玉蕊搀扶着,裊裊娜娜走了出来。
    见到扶苏和少风颈项上的项圈,她不可置信地问苏嬤嬤,「怎么给他们戴上狗项圈了?多难看啊。」
    「怎么会呢?这招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的。」苏嬤嬤得意地说:「你想啊,所有清倌都是让一个龟奴揹出门,你现在多了两个龟奴牵了两条狗娃子,多别緻,多新潮啊!保证成为十里洋场最出锋头的姑娘!」
    云月无语,瞟了扶苏一眼。
    扶苏神色淡淡,没有流露一丝一毫慍怒,目光平视前方,耳根却还是红了。
    他颈项上的项圈被一条红色绳子拴着,套在另一名龟奴的手腕上。想逃,就没这么容易了。
    「哎,嬤嬤可别忘了少竹和少风将来可都是要掛牌子的小倌,你让他们这样在街上走,日后不怕跌了他们的身价?」
    云月抬起扶苏泛红的双颊,瞧他长睫微颤,心底不忍,「你瞧瞧他,这张脸多漂亮,长开之后说不准艳绝上沪的小倌馆呢。」
    苏嬤嬤也清楚,但她就是有意折辱扶苏,让扶苏知道他的命运掌握在她手中,于是,撇撇嘴说:「我知道你为他做保,但是得要看他自己表现。」
    「今晚就依嬤嬤的,但是轿子可要赶紧备好啊。我听说金韵楼的头牌清倌出堂差也是坐轿子的,那个堂子唷──」
    她纤纤素手一指,指向远处三岔路口的罗宋堂子说:「可是坐汽车的,最差的也能坐得上黄包车。我体恤嬤嬤经营不易,也不为难嬤嬤,至少给我坐小轿,让两个美少年抬着威风威风。」
    「知道了!轿捐我缴就是啦!」提到罗宋堂子苏嬤嬤就来气,挥挥手催促道:「你快赶局去吧,今日三局要跑,回来后还要打茶围呢。」
    云月也不囉嗦,随即坐上了蹲在地面的龟奴肩头,由龟奴抱在肩上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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