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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凌灵奔跑的速度快得耳边只剩下风声,压根没听到沉湘那声怒吼。
    如果他的判断正确,现在在地下的人员有极大风险,那不是区区的隔离制服可以保护得了的。因为电梯都已经禁止啟动,他只得一路奔下长长的手扶梯,直达地下三层,最后几阶是直接跳下去的,落地时,才意识到白承安也跟上来了。
    他低声道:「你跟来干嘛?回去,沉湘会保护你。」
    少年翻给他一个大白眼:「你当我是傻子?只要有机会,那个沉湘绝对会把我推出去送死。不是我在说,他真的不是你前男友吗?」
    这次换卫凌灵还他一个白眼,又正经起来:「这次的共感者不寻常,你还没有自己的共感核,万一情况失控,我叫你跑的话你一定要先走,懂吗?」
    腕上的共感核发出极低沉的嗡鸣,像隻无形的庞然巨兽,在猎杀的领域醒了过来。光芒照着两人的眼睛,白承安低低地应了声。
    他们同时转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下空间,卫凌灵耳边的通讯忽然不稳起来,连沉湘愤怒的吼声都消失殆尽,几秒后,彻底静了下来。
    美食街里空空荡荡,环形的店家里空无一人,中央座位区更是杳无人烟。卫凌灵一手按在枪上,心底的焦虑开始不动声色攀升。白承安作为尚未通过考核的共感者,不具备拿武器的资格,此刻手无寸铁,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他没有把握能护住他。
    偌大区域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回盪,没有人比有人还要可怕。
    「等等,你听。」
    白承安忽然开口,卫凌灵脚步顿住,凝神。
    听清是什么声音时,两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那丝幽微的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分明像……
    「有人在哭。」卫凌灵低语。
    只有共感者与人质的空间里,为什么会有哭声?卫凌灵深吸一口气把子弹上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起朝哭声方向步步迈进。绕过美食区后,另一块延伸区域是通往厕所和逃生出入口的畸角,哭声显然是在厕所的方向。
    咬牙绕过转角那一瞬,卫凌灵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十三个人都在。
    不分男女老少,十三个再普通不过的民眾肩併着肩挤在厕所里,齐齐朝外站立,姿势挺拔得不像真人,每个脸上都是诡异而定格的微笑。在他们脚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抱头蹲着,幽幽的啜泣声正是从此而来。
    「霍指挥官?」白承安不敢靠近,还穿着纠察者制服的男人旁若无人,动作纹丝不动。「喂,指挥官,你还听得到我们声音的话,就先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卫凌灵在最初一瞬间的惊吓后,本能地冷静下来,视线仔仔细细从十三个人脸上扫过,把每个人的脸部肌肉变化,每个眨眼,每个微笑的弧度,深深映入眼里,忽然一顿,眼神回到特定几人脸上来回确认。
    「怎么了?」
    「……是看过的面孔。」卫凌灵垂眼,后槽牙咬得很紧,「小心那个小女孩——」
    哭声忽然停了。
    白承安踏步上前、及时拉开卫凌灵的同时,共感核一零七号深海一样的意识强势铺开,在卫凌灵脑内竖起铜墙铁壁,挡下第一波绝对共感的攻势。
    十三个人里最不起眼的小女孩动了,笑得露出森森白牙:「不错,反应蛮快。」
    霍指挥官缓缓抬头,保护面罩已经不知所踪,脸上是孩童般扭曲绝望的哭泣状,眼泪却再也掉不出来。卫凌灵几乎是本能地举枪,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曾经在共感核的纪录看过这样的案例。
    被绝对共感入侵后破坏大脑的人,完全失去身为人的神智,只剩下最原始的动物本能和混乱的意识,活在极度恐惧中,再也无法回復原本的样子。
    「我装作恢復正常,哭着说要牵手,他就信了。」顶多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走出那群僵直站立的人,回头欣赏了会自己的杰作,「他带我离开队伍,优先要把我送出去。走离人群那瞬间,我用微型炸弹毁了他的共感核。没了机器,你们这些人对我来说简直是再顺手不过的玩具。我控制他回到队伍里,猜猜看,有没有人发现他被我控制了?」
    卫凌灵咬紧牙,纠察者第一线直面共感者时,为了安全性常常会戴上面罩,而一旦遮住表情,许多时候没有防备的纠察者是不会观察到什么异样的。
    「其他队员呢?」
    小女孩瞇着眼笑起来,格外天真娇憨:「大哥哥,你自己已经自顾不暇了,还管其他人啊?」
    白承安越过卫凌灵,俐落地挡下第一个衝来的男人拳头,厕所空间太狭小,他边挡边退:「卫凌灵,快用你的共感核控制住她,不然就让我来!」
    卫凌灵却仍觉得不对,孩童的大脑因为尚未发育完成,不可能可以承担绝对共感的负担,不管女孩再怎么天赋异稟都一样。除非——
    「白承安,这是陷阱,退开!」
    白承安却已经握住第一个男人的手腕,肢体相触时,他触电般一震。卫凌灵扑过去,在和共感核相连的意识里遽然命令:『共享他的意识!』
    共感核应声听令,手指碰到白承安那瞬间,像无数电子无形中飞窜连通,闭合成一个环流。卫凌灵像在走钢索般心惊胆跳,生怕伤到哪条脆弱的神经连结,在白承安大脑里强势地逼退了入侵的另一个陌生意识。精神彷彿分裂成两个,一个他情急之下枪口对准男子,可惜准头不好,连续几枪才打中男子手臂;另一个他则是以白承安的视线往外看,看到小女孩一直笑嘻嘻的表情终于变了。
    下两枪依然偏移了位置,卫凌灵不得不再枉前迫近一步,却扣不下扳机。
    小女孩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什么,懵懵懂懂般往前迈步,但下一枪直直命中她额际,炸开一团鲜艳血花。
    白承安放开扣着卫凌灵的手,眼底没有一点犹豫。
    所有被控制的人应声倒地。
    卫凌灵摔倒在地,手指松开,共感核艰难地收回他外扩的意识,他控制不住地痉挛,手指扣着脏污地砖,蜷缩起来。
    白承安先把负伤的男子压制在地,抬头看到爬起来的他时吓了一大跳,因为刚刚血压骤升,卫凌灵眼角红得像要渗血,狼狈地喘息:「我没事,我的通讯……」
    通讯依然没有恢復,幸好阿进的大嗓门此刻派上用场,他远远就听见他的大叫从美食街另一端传来:「卫凌灵,你们在哪里?还活着吗?」
    这个冒失鬼。卫凌灵叹了口气,过去帮着白承安上好手銬、为犯人止血,又转头检查了下在场倒卧的人体:「你去把阿进叫来,顺便让他多带些医疗人员下来。」
    卫凌灵轻轻吩咐,白承安依言正要走开,他又补了一句:「别让他知道是你开的枪,全部说是我做的,懂吗?」
    语毕,他像是终于透支,垂下了视线。但白承安离开后,他勉强撑起身体,轻轻把手臂中枪、惨声哀号着的男人翻过身,手指伸入领子后轻轻摩娑过后颈。几秒后,淡淡的漆黑痕跡开始浮现。
    他用力咬住唇,脸色惨白,在阿进进来前放开了手。
    阿进脸色却比他更差,嘴唇颤抖着,扫了两人好几眼:「刚刚下来地下三层的队友,已经都殉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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