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进碎念了整个早晨:「难道民眾会相信这么疯狂的阴谋论吗?要我听那个笨蛋副局长的命令,我寧可辞职!」
沉湘难得没有反驳他,脸色竟还比平时阴沉几分:「他现在是局长了,你说话小心点。」
辞职的局长对外保持沉默,只说会配合接受调查,一个字也没提到卫凌灵,硬是在狂风暴雨般的舆论里,暂时保住了卫凌灵的位子。
但是当初轰动全国的爆炸案里,孙净元的保鑣原来是纠察者的这件事情,依然引起不少揣测。
在阿进和沉湘交谈时,一旁的卫凌灵愣愣地在想自己的事情,被伤势初癒回归队上的白承安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后来那个小艺人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阿进和沉湘都停下手边的事情,走来一起听。卫凌灵打开通讯器,把存在共感核里的任务纪录传上去:「你们自己看看吧。」
三人互看一眼,同时点进连结。
四周随着共感的记忆展开,诡异地静了下来。
他们的视角转成一个略娇小的女子,看上去像是行走在一条路灯黯淡的窄巷里,背后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他们回过头,看见身后是一个绑着马尾的漂亮女孩,友善地对她一笑,像是抱歉吓到了她。
原视角里的女子显然松了口气,但以记忆型态旁观的几人已经绷紧了神经,他们认得出,这个女孩是那个在对战里差点杀死白承安的人。
『这么晚回家,会害怕吧?我也是同一路,我们一起走吧。』
『谢谢你!』
两个女孩一起走到了巷子尽头,视角的主人转头正想道谢,却看到眼前的人抿唇一笑,朝自己伸出手。
后面的记忆像浸了水的照片,几秒间便模糊失焦,刺耳的噪音几乎鑽进太阳穴,几个人脑壳一疼,连忙退出。
「接下来的事情她再也想不起来,因为那段时间共感者入侵了她。幸运的是,为了让偷取五感的事情不闹得太大,共感者採取了相对温和的方法,没有破坏这些人的大脑神经。」卫凌灵顺手把夸张到摔倒在地的阿进扶起来,「但这个女孩子后来偶然看到了自己的五感被当成商品贩售,在网上发文引来嘲笑的同时,也有几个一样的受害者回应了她。只是这些投诉,除了我特地备份下来的以外,全部都被删除了。」
「有人不想要我们查。」白承安若有所思地接口,「我不懂,孙澈元真的可以这样隻手遮天吗?」
「孙家的商业帝国远比你想得复杂,牵一发动全身,何况公权力过度介入企业,是最会被人詬病的。」沉湘轻敲了下他额头,「现在上位的是副局长,打压力道肯定会更大,我们不能指望他。」
阿进在一边接口:「最关键的是找不到证据。你要怎么证明什么是你自己做的,什么是被控制下做的?即使是我们共感者,也只有在当下可以依据当事人表现分辨出来。孙澈元只要一口咬定这些人没有证据,只是在刻意抹黑,我们一点着力点也没有。」
卫凌灵关上萤幕:「我会再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沉湘心底警铃大响,每次听到前搭档说要想办法都让他头疼,他们这群纠察者们,说到底也是一个个问题一堆。
「你不是说上一次是最后一次帮我吗?那就别问这么多了吧。」
沉湘气出了青筋,卫凌灵安抚地一笑:「我好歹在孙家混了这么多时后,我会找出办法让孙澈元收手的,别担心。」
他转向白承安:「已经下班时间了,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要和我比,还要再来玩玩看吗?」
白承安一脸茫然,显然已经忘记当时匆匆提出的邀约。
卫凌灵领他一路走到训练室,来到对决的机台旁,挽起袖子,淡淡勾了下指:「来。」
那是他们初来到纠察者队伍,白承安在训练下快速成长,对卫凌灵提出比赛争夺共感控制权的游戏,当时卫凌灵拒绝了他。
但现在他神色平静,对他提出了挑战。
白承安慢慢咧开微笑:「这次要赌什么?」
卫凌灵戴上装置,看也没看他一眼:「你赢了,我就告诉你真相。」
白承安的笑容微微冷了下来。
「卫凌灵,你真的当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失忆而已,并没有失去判断力。」
遇到卫凌灵之后,一连串的事件背后似乎都隐隐有着共同的脉络,围绕在当年孙家发生的事件,围绕在孙净元和卫凌灵之间。
哪怕那个孙净元已经躺了三年,且醒来的机会如此渺茫。
他一把抓起装置戴上,同时和卫凌灵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海。
清醒地感受着自己失去五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看不到,摸不着,听不到任何声响,全身上下只剩下微薄的意识,像星河里不起眼的尘埃,静静飘盪。
卫凌灵在白承安看不到的情况下,默默关闭了共感核。
意识的战斗只在分秒之间。
海深处捲起不可见的海流,一层层推动,一层层叠加,直到浮上水面时,才赫然让人看出它是滔天的海啸。卫凌灵的意识毫无犹豫地辗压过去,在白承安猝不及防的脑中,沿着神经窜流而过,无视白承安的阻拦,直抵深处的核心。
机器发出隆隆的警告声,胜负已分。
冷汗如瀑,白承安眼前一黑,单膝跪了下来,缓了片刻,只感觉到有人轻柔地为他脱下了装置。
那个连枪都瞄不准的卫凌灵,和传说中的实力分明有这么大的落差,可是为什么他仍然有这么强大的共感力量?
为什么他们不过是短暂的房东房客之缘,进入纠察者队伍后卫凌灵要这么护他?
「……你到底是谁?」
白承安想站起身,但是卫凌灵原始的手臂力量依然胜过白承安,他扣着他肩膀,俯下身。
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白承安看着那张脸,猛然一震。
方才被翻搅得一蹋糊涂的记忆缓缓串接,无数光影零落,渐渐织成一张大网,网隙里浮出人影。
他想起来了,曾经也有一个人,用这样柔软乾净的眼神看向他。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输了的人不能问问题。」卫凌灵低声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记得,我是站在你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