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朝会就是严正楠把各项开支和其中重要的明细挨着念了一遍,大家听了没有异议就由皇帝拍板通过了。
夏司言从皇极殿回来的时候才辰时三刻,他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先到寝殿里去看韩佑。
韩佑这时已经起了,刚沐浴完毕正在换衣服。他一向不喜欢别人伺候,自己把湿漉漉的头发撩开,往身上套干净的外袍。宫女捧着毛巾站在一边,不敢上前帮忙。
夏司言走过去拿起毛巾,让宫女下去,然后把韩佑还在滴水的头发用毛巾裹起来,从后面抱住他,“头发这么湿怎么就穿衣服了?”
“陛下回来了,”韩佑从镜子里看他,“廷议通过预算草案了吗?可有改动?”
夏司言理所当然道:“没有改动,韩爱卿审过的,大家都信得过。”
韩佑想到那八百万两用来造火器的军费,心里有些堵,但是皇帝已经跟那几个大商户签好了钞引文书,他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曾经他以为只要站在高处,就能做成他想做成的事,如今他已经站在了离皇帝最近的位置,仍然无法左右很多事情。
当初夏司言巧舌如簧地用太祖和杨清和的事例说服了他,但是他和夏司言却永远无法跟太祖和杨清和一样君臣一条心。
不论他们身体多么亲密。
韩佑酸楚地想,夏司言瞒着他召见那些大商户,瞒着他签了钞引,而这分明是他户部的事。
自从他决定跟夏司言好好相爱,他就再也没有算计过皇帝什么,事事坦白得不能再坦白,连詹宇周奎胡其敏他们有什么小九九他都会分析给夏司言听。这时候他想,也许他也不能太过坦白,有些事情该周旋设计的还是要周旋设计。只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又把他们的感情至于何地呢?
他韩佑的爱不是拿来算计的。
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他和夏司言的感情也走到头了。
韩佑从镜子里面看到皇帝在为他擦拭头发,神情很认真,像是把他视若珍宝,于是他又为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十分愧疚。
夏司言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跟他在镜子里对望,“偷看我做什么?”
韩佑错开视线,“没什么。”
夏司言想亲他,他躲开,“我病了,会把病气过给你。”
夏司言掰着他的下巴不让他躲,含住他的唇模糊不清地说:“昨晚我都不知道亲过多少回了,要过早过了。”
黏黏糊糊地把头发擦得半干,夏司言又让他在镜子前坐下,要帮他梳头。
皇帝自己的头发都是宫女打理的,韩佑的头发皇帝却不让别人碰。他每次帮韩佑梳头都会把韩佑弄得很痛,但是韩佑每次都还是会依着他。
这时冯可急匆匆地跑进来,禀道:“陛下,兰夫人入京了。”
夏司言手上一顿,“她什么时候入京?”
“已经进城门了。”
夏司言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为何不早报?”
冯可愁眉苦脸地说,“奴才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这……”他看了一眼韩佑,试探道:“要不……先把韩大人送出宫去?”
“来就来吧,”夏司言很快恢复了平静,继续帮韩佑梳头,“正好朕也很想把韩佑介绍给姨母认识。”
第60章 姨母
兰夫人是昭国人人如雷贯耳的名号。她是镇西将军章舟翰唯一的妻子、先皇后的亲姐姐,皇帝陛下的亲姨母,但更重要的是,这位将门虎女曾经在西凉之乱中以雷霆手段镇压三万叛军,立下赫赫之功,捍卫了一方平安。
她虽然不是有正式官职的武将,但她的名声早已大过他的丈夫,以至于人们习惯了不叫她章夫人,而叫她兰夫人。
韩佑很清楚这位兰夫人是这世上唯一一位还有资格管皇帝私生活的人,而自己的身份又确实不尴不尬,实在没有什么理由留在长乐宫里等着会面。
他和夏司言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忘记周遭的人和事,刻意忽略外界的一切,蒙着眼睛捂着耳朵只想沉溺在和夏司言相处的时光里。这时突然来了一位举足轻重的长辈,韩佑才猛然惊醒,原来他心里还是畏惧的。
“那我就先告退了。”
韩佑想站起来,夏司言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去,用发带帮他把头发绑好,从镜子里看他,“早晚要见的,先生这么好,姨母一定会喜欢你。”
这话里的深意,明明是近似于承诺的甜言蜜语,却让韩佑心里不禁抽紧,甚至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冲动。
“年关到了,”他临时找了个借口,“内阁还有一些事情要在春节前定下来,我还是……先走了吧。”
“害羞了?不好意思见她?”
韩佑顺着夏司言的话说:“是有点不好意思。”
夏司言弯腰从后面抱他,下巴放在他头顶上,“那我先跟她说一下,午时再派人来内阁院子接你好不好?”
韩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请冯可帮他安排了马车回府更衣,走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狼狈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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