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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默半晌,顾逸亭放下擦拭着滴水长发的软巾,眼眸凝着狐疑与忿然,直视眼前无阻无碍夜探香闺的不速之客。
    她刚沐浴完毕,未束带的宽松寝衣外加披了一件薄披风,随意之余,又透出勾魂摄魄的暧昧感。
    宋显维起身缓步而近,抬手触摸她不施粉黛的肌肤,轻嗅她湿润发梢的甜香。
    捧起她愤懑未平的脸蛋,他如小鸡啄米般乱亲一通,而后以无比迫切的口吻郑重要求:“马上!立刻!当即公开承认,你是我宋显维的人!否则……”
    顾逸亭搞不清他受了什么刺激,闻到他的薄唇和鼻息的浓烈酒味,挑眉问:“你要怎样?”
    宋显维环视四周,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床榻,直挺挺躺到了她的床上,孩子气地嘟囔了一句:“否则,本王赖你这儿,不!走!了!”
    顾逸亭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他。
    正要拽他下床,赶出门外,不料,更无耻的事发生了。
    在倒向温软被褥的下一刻,鼎鼎大名的宁王宋显维,两眼一闭,身体放软,呼吸渐趋均匀……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木昜、阿纹家的头头鸭、荼靡花、萌蛋蛋x2、甜甜圈的地雷
    感谢阿纹家的头头鸭、木昜x5、头头家的阿纹鸭的营养液
    第78章
    自从顾逸亭扮作宋昱的书僮去了趟宁王府,也不晓得谁走漏风声,外界传言,宁王将迎娶一位年轻美貌端庄大方的少女。
    然则宁王府中人维持一贯守口如瓶的作风,半字不吐。
    顾逸亭本就想等诸事平稳平顺后再公布,再度勒令全家不得宣扬。
    当事人闭口不谈,以致全城热议,纷纷猜测宁王究竟相中了谁家千金。
    最后才得知消息的陈氏,始终疑心女儿被“假宁王”骗了,待顾仲祁等人再三向她保证是真的宁王,她兴奋之际,又恐自己、长媳、幼子口没遮拦、难登大雅之堂,惶惶不可终日。
    宋显维四处奔波,顾逸亭则有条不紊地处理江南掌柜们的礼物。
    除去少量已送赠大伯父家和留给至亲自用外,其余分批送至母亲的酒楼内,为黄河洪灾义卖筹款。
    茶余饭后,精美的货物引来无数贵人竞相出价,场面火热。
    顾逸亭未曾抛头露面,一直在幕后监督、登记、核实、管账,已是不可开交。
    今日,她从早忙到晚,原想等兄长赴琼林宴归来,诸事了结,定可安稳睡上一觉……
    岂会料到,有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四仰八叉地躺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
    宋显维醉如玉山倾倒,嵌玉的亲王紫金冠歪向一侧,墨灰长袍外的玄色银丝大氅也擅自敞开,腰上配的是她那枚白玉双兰佩。
    她一顿推掐捏打,那人死活不肯醒来,险些把她气炸。
    这人喝多了,跑她家耍酒疯?
    顾逸亭气愤之余,羞涩顿生。
    孤男寡女共处时日不少,但这终究是她自己的闺房。
    找人把他抬走?绝对不行!
    留他睡到天亮?万一丫鬟们误入,她脸往哪儿搁?
    她小心翼翼把门窗闩上,再三确认外人进不来,遂灭掉房中大半烛火,擦干头发后,勉为其难替宋显维脱了鞋袜,并将他的手脚挪开,腾出一处仅可容身的空位,除下自己的外披,蹑手蹑脚躺到他身边。
    今晚要这般凑合睡一宿?
    若是他半夜醒来,胡作非为,她该怎么办?
    平心而论,她愿意相信他不会伤害她或逼迫她。
    她怕的是自己为色所迷,一时糊涂,不自觉诱惑了他,或是放任他得寸进尺。
    危险,很危险啊……
    记忆中的疯狂肆意闪现脑海,她羞得无地自容,干脆拿了块丝帕,把宋显维的双手捆绑至床头的木栏上。
    夜里听他沉稳的呼吸,感受他炙热体温,她心惊胆战,暗恨自己早该在他清醒时把他撵走,可事到如今,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她后背如陷入冰湖,手脚和胸腹则像是被火烤着。
    茫然睁眼后,弱光之下,只见宋显维正努力伸长脖子,试图亲吻她的唇,偏生手被束缚住,身体……被压住,动弹不得。
    咦?她、她的胳膊和腿……怎会不自觉地跑他身上了?
    “亭亭……”
    宋显维觉察到她醒来,语带诱惑,嘟嘴靠向她,被她嫌弃一缩,躲得远远的,继而翻身下了床。
    再贪睡,她终究没好意思在婚前与他共度漫漫长夜。
    宋显维埋怨:“你这又是怎么了?”
    顾逸亭边穿衣裳边低吼:“给我滚!”
    宋显维一脸无奈:“你将我绑在床上,压着睡完了让我滚?”
    “……!”顾逸亭浑身如沸,却无法反驳他所言,“你!你好端端跑我家做什么!跟死猪一样占用了我的床,让我怎么睡!”
    宋显维勉强记起,自己何以深夜潜入顾府——为了逼婚,逼她公开这段关系。
    可如实告知,符展琰意欲同时娶顾氏双姝?
    岂不暴露了他堂堂亲王秘密跟踪并窃听人家对话之事?
    稍稍冷静下来,他硬着头皮道歉:“我喝多了,想你,就来了。”
    顾逸亭心头软了三分。
    事实上,几天不见,她也很想他。
    看窗外已有发白迹象,她一边解开他手上的丝帕,一边威胁道:“趁没人注意,赶紧回去!”
    宋显维下地穿上鞋袜,偷偷望了她一眼。
    柔光勾勒出她披垂的秀发、俏生生的脸蛋与窈窕曲线,叫他唇干舌燥,有种……不能描述的欲望。
    他真怕自己把持不住,深吸一口气,只在她额角落下一吻,小声道:“说好的……日日夜夜。”
    他唯恐再逗留会节外生枝,不等顾逸亭回答,急忙跳窗而出,消失在庭院角落。
    顾逸亭静听外头无动静,暗地里松了松气。
    然而,床铺被褥上残留的酒气和他独有的男子气息,令她心中慌乱,忐忑难安,过了好一阵,直到大白猫从某个角落钻出,回到她身边卷成团,她方重新入睡。
    她满心以为,宋显维来无影去无踪,神不知鬼不觉,此事已瞒人耳目,彻底翻篇了。
    奈何睡到日上三竿,离开居所时,她意外发觉,顾府上下都在议论,二叔公到底是神智不清、胡说八道,抑或是宁王真的来过……
    顾逸亭懵了。
    据称,二叔公晨起练拳,巧遇“阿维”,还打了个招呼。
    他连宋显维头戴的紫金冠、身上的服饰,皆描述得十分清晰,声称“阿维”很有孝心,一大早就来探望他。
    “探望的另有其人吧?”
    众人均向顾逸亭投以狐疑、戏谑、意味深长的眼神。
    顾逸亭心里发虚,仍坚称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下却暗忖,近日连顾尚书父子也认不准的二叔公,难不成把所有的记忆空间全留给了“阿维”?
    一连两日,她心生怨气,闭门不出,更不许顾家人提“宁王”。
    期间,宋显维暗中派人送来的礼物,她连看都不看,弃在一旁。
    没想到,源自熙明帝的一道旨意,打破了顾府的安宁。
    *****
    四月八日,满城喜气洋溢。
    天色未大明,便有大批车马列队出城,奔赴京城西郊。
    顾逸亭一直认定,此次牡丹群芳宴与己无关,未料却收到“京官之女可带一名侍女同行”的邀请。
    她起初担心遇见宋显维,想托病不去。
    父母兄弟力劝,外加苏莞绫为赴会甘愿充当丫鬟作伴,她迫于无奈,答应了。
    是日一大早,她梳洗装扮完毕,备上糕点吃食,哈欠连连地坐上马车,尚未出城,已支撑不住,靠在苏莞绫肩头补眠。
    时缓时疾走了大半个时辰,随着议论声、笑声愈发鲜明,顾逸亭搓揉惺忪睡目,伸了个懒腰,偷眼望向窗外。
    马车已驶入千亩花海的范围内,道旁皆是密密层层的花林。
    春末夏初,繁花如雪如雨随风扬扬簌簌抖落,枝头新叶初展,嫩绿映衬各色花儿,别有一番风味。
    花树下,每隔十步挺立着一名禁卫,一路延伸至前方山脚,神情肃穆威严。
    顾逸亭印象中,此地为京中王公贵族们的私家花林,后被熙明帝加以改造,在不破坏林木规划下,建筑精美雅致的休憩场所,与京西牡丹名园相连,可容纳数千名宾客。
    不多时,顾府的马车按照指引停下。
    表姐妹相互搀扶下车,细看周边的贵女,无一例外花枝招展,争妍斗艳,与她们一同静候宫人或内侍引领。
    相较而言,顾逸亭和苏莞绫服饰清雅别致,乍眼望去,并不出挑。
    但她们浅淡妆容描绘的精致五官、气定神闲的磊落态度和温婉得体的言行举止,迅速吸引了不少目光。
    顾逸亭信步而行,苏莞绫则捧了一只雕木方匣,亦步亦趋紧随,偶有交谈,也不过轻声细语一两句。
    巍巍青山下,碧水长流,梅、桃、李、杏、海棠、樱花、桂花、木槿、山茶、月季等连绵成片,间或以竹柳相隔,尽享时花胜景。
    空旷处,整齐划一摆放了数百张小几案与软垫,场内衣香鬓影,场外百花嫣然怒放,各自锦绣斑斓。
    顾逸亭从熙熙攘攘的倩影中寻到了堂姐顾盈芷,连声祝贺对方的未婚夫金榜题名。
    顾盈芷紫绫裙端丽雅致,妆容明艳,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她也亲切了三分。
    此外,她们又遇上前些天在篱溪作伴的舒家四娘子、贺娆、徐千金等人,因有过一次小小的会面,算是熟人,有说有笑,表面上看倒也和睦愉快。
    “哟!这不是穗州的顾小娘子么?我还道你自恃清高,真没想到也来赴宴?”
    一声微略尖锐的娇嗓引起旁人的关注。
    顾逸亭眸色微冷,望向高声喧哗之人,正是在杭州秀彩斋抢丝绸、后在余杭码头讽刺过她、更在扬州夜市嘲笑宋显维“自甘堕落”的曲家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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