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寻常是这样的。”杜芷颇为耐心地解释道,就像很多年前,杜家兄弟指导凤三功课时的语气一样,“但也有例外,比如在经历过大悲大喜之后,心绪归宁,悟出清净本心之道,就如同佛家所说的顿悟一个道理。”
杜芷走向前去,地底忽然拱动,生出几缕细细的藤蔓来,缚住了那人的手脚。
他轻轻拨开了那人的衣领,借着一丈之外驱魔灯发出的晦暗之光,可以看到其胸口之上横贯着一道血肉外翻的伤口。
“想必这就是‘视作兄弟的奸细亲手一剑穿心’留下的伤痕。”杜芷侧过身来,对凤三讲道,“喏,其实剐去喜怒尘缘,也能用这个方法,只是有些血腥。”
凤三看着伤口,觉得眼角被刺了一下,怔了片刻,蹙眉道:“你是说,真的剐,用刀直接挖出来?”
作者有话说:
因为杜芷经常来往凡家玄门,所以凤三在方家的时候,为什么会看到杜芷的身影。
(这个不重要哈,想不起来也不要紧,就这么一说当作伏笔回收了)
第60章 苦命师兄
其实人间有修无情道, 仙有修清静道,在邪祟横行的鬼界亦有相似的大修。
只是邪魔重欲,做不到长久的封心绝爱, 便琢磨出了些速成短痛的法子。
“应当不至于如此粗暴, 这么挖……”杜芷想了一下, 摇头道,“毕竟邪魔也是惜命的。”
最多只是将自己的喜怒渡给别人,或是吸食别人的修为。
当真隔段时间给自己心口上来一刀, 修为精进不精进待说,可能命先没了。
一阵锒铛风声从丰都上空吹过, 裹挟着来自死域的浓厚怨气, 有些呛人。
杜芷动了动手指, 藤蔓将那邪祟从凤三身后拎了出来,路过凤三身边的时候,叶片还轻轻推了一下凤三的手臂。
“好了,以后少来这种地方。”杜芷重新将黑纱蒙好眼睛,又顿了一下手, 提醒了一句, “殿下劫期将近了吧。”
凤三乖巧地回道:“噢,师兄放心, 我养了几只玄鹊。”
“在薄光殿里种树养鸟,你啊……”
那一刻,即便杜芷未取下面具,也能让人感觉到他面具之下的神情有些复杂。
“被惯得胡闹”这几个字几乎都要说出来了,可杜芷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 又噤了声, 只是挥了挥手, 赶人道,“好了,去吧。”
原本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只是千百年里平平无奇的一次故人相逢。
却因为其中的一言半语,让凤三原本封尘了的心思,又开始反复起来。
既然邪魔和凡人都能修清心寡欲这一道,为何凤族不行?
天录总归是九重天上的仙官勘录,涉及到鬼界的东西不甚详实。
加上她之前有意避讳,这些有关邪魔堕仙之事她并不乐意深究细想。
自从那天碰到杜芷之后,她觉得即便是邪魔,堕仙,只要本心尚存与普通人其实也并没什么两样。
她开始留神那些关于鬼界消息,并逐渐发现一些,她本该早就注意到的端倪。
比如,鬼界被强行剥离出人界时,辰虚设下的那一道十方恶境的结界,其本质并非炼化,而是镇压。
万物生灵,不会凭空化出,也不会凭空消亡。
怨念亦是。
凡间有句话叫做邪不压正,其实不然。
阴阳相昭,正邪相斥。
都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就像在凡间碰到那么一两个妖魔邪祟,被凤息一点,瞬间化作玄火能将其烧得魂飞魄散。
但是在死域鬼界那些阴气大盛的地方,就会反过来压制凤息。
原本散落在整个人界的怨气邪灵被封禁在一处,怨念不会在年复一年中消逝。
强行剥离镇压,怨念会横生出更大的怨念,因果纠缠出更复杂的因果。
难怪结界总是会松动。
难怪每一次重新封堪结界后,辰虚的仙辉总是更加冷冽。
那是一种,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相互角逐。
压不住时,便是大妖大魔出世的那一日。
或者换句话说,就是需要上仙应道的大造劫。
凤三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无从验证。
直到那一次辰虚从鬼界回来,薄光殿中冷风一扫而过,连窗沿之上都结了一层白霜,冷雾之中又带着一层呛人的烟火气。
在辰虚一步踏进薄光殿前,凤三喊住了他。
当时辰虚周身裹着冷雾,冷雾之上又沾着一层鬼界怨念焦化成的黑灰。
乍一看黑乎乎的一团又威压极盛,回来时把南天门的守将都吓了一跳。
凤三:“师父。”
辰虚停了脚步,“嗯?”
“这次鬼界,异常难对付?”
辰虚将仙辉敛下,气氛缓和了些,“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几千年来,结界时不时松动,也偶有难缠的几次,的确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自从凤三想明白那层道理后,便越发忧心忡忡。
日日都像是看点爆竹的引线。
眼见它烧着,却不知引线有多长,能燃多久,到底背后是哑炮还是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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