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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对上眼的瞬间,她忽觉有些不自在。
    听着男人简单到只剩下一个音节的反问,双手捧着杯子,将自己的目光越过剩下的糖水,藏进杯底。
    杯子里剩下的糖水还温热着。
    微凉鼻息换来的是带着甜味的暖意。
    “我是想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啊?”
    小姑娘就维持着现在的动作,像一只新概念鸵鸟,一边把头埋起,一边发挥充分的求知精神:“我准备去跟我的经纪人商量一下,修改节目录制的方针,要不然我肯定会进医院,你觉得我怎么说,才能让她感觉到,她也能从中得到好处?”
    “你们本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听她要问的是正事,霍修也坐进旁边的单人沙发坐里,开始认真地帮她分析,“所以用不着上次对那个老家亲戚的办法,你能继续配合工作,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好处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提什么样的条件?”怀澈澈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很贴切,又换了个问法:“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应该要求这个节目怎么改?”
    “你可以给她两个选择。”霍修听完她的说明后很快给出答案:“第一,减少吃的环节,增加逛的环节;第二,不要找一二线艺人当嘉宾,经费宽裕后,把拍摄周期拉长。”
    霍修三言两语,怀澈澈已经豁然开朗。
    她忘了刚才还在躲着霍修的眼神,从杯子里抬起头来,把剩下的糖水一口干了,朝霍修咧嘴笑开:“好嘞,明天就按照你说的,跟方姐去谈。”
    霍修略微颔首:“有必要可以叫上我。”
    不怪霍修信不过蘅舟,MCN公司合约纠纷他不是头回见。
    网红经济兴起的表象底下,几乎年年都有一堆被MCN公司坑着签了合同,跑来做法律咨询的自媒体人。
    但带来的合同看完,公司方滴水不漏,条条框框全都是对个人的限制,签了条约就等于签了卖身契,自己这张脸的使用权都不再属于自己,除了转行别无他法,只能交了咨询费,被前台客客气气地送到电梯口。
    “干嘛,不相信我能自己解决?”怀澈澈小小地努了努嘴,“我虽然可能确实是有点不会说话,也不会办事……”
    “而且情绪激动起来,说着说着就开始哭——”霍修话说到一半,在怀澈澈的瞪视下笑着改口说:“我是觉得,有个律师跟着你,他们心眼子会少一点。”
    “你最好是。”
    怀澈澈将信将疑地把杯子扔进垃圾桶,脑子里想着她什么时候在霍修面前情绪激动爆哭过,嘴上却问:“我待会去洗个澡,然后吃个饭,然后去商场买珍珠?”
    “洗澡吃饭可以,买珍珠明天再说吧。”霍修看了眼时间,正好晚饭时间,“你想吃什么?”
    “……”
    怀澈澈刚吐完,现在有点谈吃色变。
    霍修见她面露难色,理解地说:“你先去洗澡吧,不急。”
    怀澈澈拿好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很快传来水声。
    霍修拿手机准备看一眼附近的粥铺和药店,刚选好店铺类型,就听敲门声响起。
    他走过去打开门,看见门外人,好似意外:“萧先生?”
    怀澈澈的房间在十七楼,萧经瑜应该是从楼梯硬跑上来的,额头上全是汗珠,胸口一起一伏地喘息间,跳动着火焰的双眸在看见开门的人是他,便如同被当头一盆凉水,凝在了眼底。
    “霍先生,她怎么样了?”
    少年人的攻击性更像是刚开过锋的刃,寒光乍起,以尖锐锋利叫人生畏。
    “刚吐完,已经没什么事了。”霍修朝他客气地点了点头:“谢谢萧先生关心。”
    而他面对的人,则更像是一座山,一片海,一阵无迹可寻的风。
    霍修的压迫感,好像更来自于那种主人般的从容里,叫他使不上劲,只在对比中显出窘迫与局促,不战而败。
    “那她人呢?”
    “在洗澡。”
    霍修虽然平静地回答了问题,但身体却完全没有要让开,让萧经瑜进去的意思。
    “所以不太方便让你进来,不好意思。”
    萧经瑜后知后觉地听到水声,更觉得‘洗澡’二字从霍修口中说出来,无比刺耳。
    他越过霍修的肩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却在下一秒被男人宽厚的肩挡住了视线。
    “我说过了,不方便。”
    他听见霍修又重复了一次。
    咬字清晰,四平八稳。
    如果萧经瑜不是以‘怀澈澈的丈夫’身份认识霍修,他应该会很欣赏这样处变不惊的人。
    但此时此刻,霍修越是泰然,他越觉得刺眼与嘲讽。
    他凭什么这么镇定。
    是因为知道怀澈澈对他无条件的维护,知道那天在海边她看着他来的消息笑得很开心,还是因为知道怀澈澈提到他的身材就开始慌乱。
    女孩子红着耳朵跑开的画面再次重现脑海,这几天因霍修而起的情绪犹如山崩海啸,绷断了萧经瑜脑海中的那根弦。
    “你凭什么替她决定?”
    萧经瑜抬手攥住男人衣领,搡着他往旁边推,蛮力爆发,小臂处的肌肉线条顿时清晰起来,青筋爆起。
    霍修被突如其来的蛮力冲撞,即便承接得住,受惯性驱使还是后退一步,后腰顶着门把将厚实的金属门推到了墙上,发出结结实实的一声。
    恰逢此刻,浴室里水声中断,里面传来怀澈澈一无所知的声音:“霍修,什么东西掉了啊?”
    两人身形皆是一顿。
    萧经瑜手上还死死攥着霍修的衣领,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是我的行李箱,刚拿起来,没拎住。”
    霍修开口,听见怀澈澈哦了一声,才不紧不慢地对上萧经瑜已然在嫉妒中失控的脸,抬手握住他手腕将他控制住的同时,压低了声音:
    “凭我才是她丈夫。”
    明明他是那个被推了一把撞上墙的人,是那个衣领都已经被拉扯到变形的人。
    但即便如此,萧经瑜仍然从他眼底那一片深沉的冷漠中窥见几分矜平。
    “要让她看到现在你这副样子吗?”霍修目光微微下放,显出一股冷淡的嘲弄,“疯子。”
    女孩子穿着拖鞋的脚步声渐近,萧经瑜如梦初醒。
    他不可能让她看见自己现在这德行。
    霍修顺利关门送客,正整理衣领的时候,怀澈澈已经用浴巾包着头发,打开了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你就来一天,带那么多行李干嘛呀,刚那一声好沉哦,我在里面都听到了。”小姑娘看了一眼依旧立在墙角的行李箱,想过去试试重量,就被霍修先给接了过去。
    “带了电脑,这几天庆城降温降的很厉害,所以我还带了点秋冬的衣服。”霍修说着,把行李箱放进房间角落,“下了飞机发现是多虑了。”
    房间有地毯,没什么重量的行李箱落地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霍修安置好箱子,回头就看怀澈澈正盯着他的背影端详着:“你腰怎么了?”
    “嗯?”
    霍修摸了摸自己的后腰:“怎么了?”
    “好像撞到了,有点红哎。”怀澈澈走过去,没敢掀开他衣服确认,就伸出个手指头,绕着大概的位置画圈圈,“就这一块,这一块。”
    哦。
    是刚才被萧经瑜搡了一把,撞到了门把。
    之前还没注意,现在被怀澈澈指着,才发现这块一直在隐隐作痛。
    只是霍修才不会在怀澈澈面前提起萧经瑜的名字,他解释说:“今天出门有点急,在办公室的门上撞了一下,没关系,不严重。”
    霍修这么说,本意只是不想怀澈澈再就这个皮外伤深究下去。
    但等她吹完头发,两人去附近打包了两份粥,回来路上他提出去药店给她买点消食片带在身上,刚从货架上找到,扭头就看怀澈澈正在问店员要跌打药。
    他不敢自作多情,一路没问,直到到了房间里,怀澈澈把跌打药递给他的时候,才故作意外:“给我的?”
    “嗯,你不是为了来陪我才受伤的吗。”怀澈澈相当振振有词,“你如果不来,就不用赶飞机,就不会急着出门然后被门撞啦。”
    听听这话说的,被门撞,全世界可能真的只有怀澈澈会信这种鬼话。
    霍修道了声谢谢,接过药瓶,作势看背后的成分表,实际扫了几遍,什么也没能入眼。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哎。”怀澈澈等他确认成分的功夫,回头从酒店的窗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好沉呐,刚回来的时候风也好大。”
    “是啊。”
    “你喜欢雨天吗?”
    “喜欢。”
    其实他不喜欢。
    因为南方的雨天一般都伴随着大风,哪怕出行有车,阳台上的衣服和植物也难免遭殃。
    只是此刻,他余光瞥着窗外的阴云,却一反常态地觉得,挺好。
    晴天很好,雨天也很好。
    不好的只是身边缺了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感觉很难压下此刻内心的蠢蠢欲动。
    半晌,终于决定赌一把得寸进尺:
    “药挺好的,等下你帮我看看应该涂哪,我好弄。”
    怀澈澈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哎,背后的话,你不好涂,早知道我应该买跌打药膏的,直接贴上就行,可恶失策了!”
    “没关系,心意重要。”
    男人声调轻,语速偏慢。
    配上沉磁的声线,在这暴雨将至的前夕,好像关上窗帘后床头那一盏磨砂的夜灯,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暖光,诱人踏入一场瑰丽的梦境。
    “或者,小怀你能帮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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