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前辈和虞茴以外,阿紫从未向其他姑娘提起自己的生辰(应该说没必要提起)。
前辈还在世时,她每逢阿紫生辰都会亲自炮製红鸡蛋来贺寿。一次她们俩在吃的时候,阿紫发现前辈头上长了一根长长的白发,便马上帮她拔下。
时日如梭,如今安坐椅上享受这种服侍的,已经是自己了。
身后的虞茴彷彿往昔的自己,让阿紫百感交集。
——该放手了吗?——
这段日子来,阿紫一直担当着母亲般的角色。把那人在背后搞的齷齪动作统统挡开,让虞茴一直懵然不知。
她深知自己不能一直保护虞茴,无奈外向、好交友的虞茴压根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坚信阿紫只是多虑而已。
——不如,乾脆把真相...——
她做不到。她寧可一直熬,也不愿让虞茴再次受到身边至亲的背叛,再次像当天一样崩溃。
『师姐在想什么?』虞茴疑问道。
『哦,没什么。』阿紫马上把脑海中的画面消除。
『还说没有?就因为您经常胡思乱想,才长了那么多!』虞茴张开纤细的玉手,比出一撮白发。
『现在换了你来担心我了吗?』
『当然担心囉!您是我们的红牌,一首高山流水更是绕樑三日,让客人们神魂颠倒。要是您身体得了什么毛病,我们可取替不了您哦。』虞茴拔完阿紫的白发之后,便开始帮她捶肩,彷彿把阿紫当成主人一般,让站在一旁的绿儿尷尬得很。
『誒!『寿宴』都要吃完了,就快去练习吧。』阿紫指一指桌上的红色鸡蛋壳。
『哎哟!难得人家特意给您贺寿,就嫑说扫兴话吧。』虞茴嘟起润泽樱唇,加上一头在清风下摆动的青丝让人倍感可爱。
『哼!那等一下你又被骂就别怪我『不扫你的兴囉』。』阿紫别过头来打开衣柜,拿出一套以橘色为主色,配上焰红色披帛及蝶形衣领的霓裳。
『哦,师姐您今天打算穿这么漂亮。』
『喂!你的意思是我平日穿得很丑吗?』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大师姐每天都美得彷若天仙下凡。连我身为女儿身,都为之神魂颠倒呢!』虞茴嘿嘿笑道。
『口甜舌滑!不过倒是你,接下来的几天记得不要穿那么随便。』
『哦,是有贵客要来吗?』虞茴来了梨花阁的半年来,都没有碰过什么所谓的达官贵人,所以不禁紧张起来。
『对啊,过几天好像会有人包场,肯定非富则贵。可是详细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咳咳!...是鴇母告诉我的。』
『嗯,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虞茴注意到阿紫讲话时乾咳了几声。
『没事,就是天气转冷,嗓子都不太好了。』
『那可不是小事哦,不如明天我去买些驱寒的药材熬给您喝。』
『不必了!都说了这几天随时有贵客,可能要我们来招待呢,你就别四处跑了。』
阿紫没有把真正的理由说出,虞茴亦没有发现当中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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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茴茴,这边咧。』小雨惯常地用暱称称呼虞茴。
小雨、小红和春桃三人正坐在大厅的一角,似乎打算趁着虞茴还未开始上课来找她谈天。
『哎呀,雨姐!都说了虞茴不习惯别人这样称呼她嘛。』春桃拉拉小雨的左臂,大声笑道。
『您就由她吧桃姐,难道我像个那么小气的人吗?』
『喂,看里刚才从阿紫姐的房间走粗来。怎摸了?又被她闹了吗?』小红在虞茴的耳边轻声问道,省得被阿紫的『爪牙』们听见,又要大做文章。
『依我说呢,她一定又是说什么挑拨离间的无聊话吧!』春桃插嘴道。
『小桃!你就不怕被她的人听到吗?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耶。』小雨紧张得四处张望,原本清秀的鹅蛋脸都皱起了来。
『也没有啦,就是...跟我吃生辰饭而已。』
『哦,今天系她的生溢?』小红侧起头疑问道。
『你最近是怎么了?自上次她无缘无故请你吃饭后,你们就那么熟,连生辰都跟你一起庆祝。都快要把我们三个丢在路旁的废井里了。』春桃语气带着微愠,加上滑稽的比喻让小红小雨二人捂嘴而笑。
『桃姐,嫑这样。看,皱纹都要出来咯。...』虞茴轻抚着春桃的眉间,像是撒娇般道。
『...我承认,阿紫姐为人是有点儿难相处。但她绝对不是您们想像中那种恃强凌弱,勾心斗角的坏女人呢。只是,她总不喜欢把真心拿出来。』
『呵!照你这样说,你也不是很了解她。』小雨有点不屑地冷笑。
『一点点吧。始终,她都没有吧那句话的真正意思告诉我。』
『哦?』三人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聆听。
『那次,她好像告诉我要提防一些眼看不见的东西和跟我相似的人。对这句话,我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就不要胡乱猜想人家要挑拨离间吧,我只觉得她是性格比较多疑一点。』
『眼看不见的东西?』小雨不禁打了个寒颤。
『跟你相似?虽然她说的大多是不可信的废话,但是她叫你要提防的人到底是...?红姐,你说呢?』春桃好奇地问道。
『额?偶、偶也不知...道。』小红明亮如珍珠的双眼忽然失去了光彩,徬徨地打滚。
说起梨花阁里要小心提防的人,『他』的身影又再次于小红脑海中闪过。
『如果说看不见的东西...』春桃忽然压低声线,面无表情。
这举动让气氛诡异起来,胆小的小雨更大口的吞着口水。
『据说...在数十年前一个晚上,有一个新入行的妓女睡到半夜时忽然因为绞肠痧而赶紧去茅厕。』
虞茴是眾人中最胆大的,纵然略感害怕也似乎期待春桃继续讲下去,反观身旁的小红已经般紧紧地拉着小雨的纤手。
『...当她正在上茅厕时,四周的突然传来阵阵寒意。但重要的是,那时正值盛夏,天气一直闷热,她绝无可能有此感觉。』
『系...系她身体不苏服,发...发冷恶寒吧。别再说些怪力乱森的言论了!』小红牙齿都开始发抖,发出咕嚕咕嚕的声音,让人心寒。
『我就假设她身体不适,但下一刻发生的事却是难以置信。』
『怎么了?!!』虞茴兴奋问道。
『不要再港了!!』小红捂着双耳靠着小雨的肩膀。
『...她听到门外传来小孩的哭声。但问题是,妓院里又怎会有小孩呢?她壮起胆来,把门推开!居然看见一个全身绿色,被一团诡异的光芒包围着的小女孩蹲在地上,一直的哭。据说,这个女孩看过来时是没有五官的,但竟可以发出哭泣声!感觉上就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一样。』
听到这,虞茴忽然一怔。不是出于恐惧,反而像是怜悯,陷入沉思。
『你...这都是无凭无据虚构出来的故事!你刚才都说我们这里是不会有小孩的,那又怎会有小孩的鬼魂出现呢?根本不合理。』小雨害怕得不断提出疑问,试图说服自己这都是假的。
噗...
『哇!!!!!!』小红的背部突然被某些东西碰撞到,让她从横膈膜发出了足以直衝九重天的吶喊。
眾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夏嬋经过时不慎碰到小红,她们才松一口气。
『哎呀!原来是里。好心里别在人家那么紧脏时特然出现好不好?』
只见她微微点头,便在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并把她所演奏的笛子及乐谱拿了出来。
『真系的!都不资道她系不系鬼怪化层的,不仅不讲话,连走路都没僧音的?!』
『别怪她吧,可能...只是她比较内向胆小,不善于交际而已。』虞茴嘴巴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比刚才听鬼故事时更感不安。
『这个故事我也纯粹是听舞蹈班的同工讲过。至于孰真孰假,就不清楚咯。』春桃尷尬地伸了伸舌头,以笑遮丑。
『切!那你就别胡说吧,弄得红姐那么害怕了。』小雨不满地说道。
『对对对!我不像红姐虞茴那么学识渊博,知书达礼。每逢说话都一定言之有理,大方得体。』春桃故意对小红模仿出书生向师长行礼的动作。
『怎么费?偶们三个都各有不同岗位,需要的本领都不同,根本不可以相提并论。放且小雨不係不懂字吗?她都层为了梨花阁的红牌艺伎哦。』
『对啊,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又会跳舞又懂弹琴的,依我说根本就是个大才女。而且我记得春桃你说过有一个父亲的世交住在城西,要是你有什么需要他都可以接济你呢。我们三个就没那么幸运了。』虞茴附和小红道,小雨亦不断点头。
『嗯,我跟他根本就不熟,上次见他都已经是我八九岁时的事了。』
这时,更换好衣服的阿紫来到大厅,见到小红春桃两个正跟虞茴及小雨谈天,便乾咳两声道:『好了!差不多要开始上课了,各位快准备好自己的乐器。』说罢,又坐了在第一排的中间,一个最靠近乐师桌子的位置。作为乐班的大师姐,阿紫不论正式表演还是练习都会坐在全场最瞩目的地方。
『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春桃和小红向两人挥手道别,急步离开了公共大厅。
眾人里,『她』以纯白如雪的皮囊遮蔽丑陋的胴体,阴险恶毒的本相。
她付出跟『姐妹们』之间的感情,化作艰辛的汗水。
默默地耕耘着自己的『美好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