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头涌涌,纷纷趁着肉档还未打烊,赶紧购买一些肉食回家准备过冬。
街头的一角,一隻从洞里爬出的耗子被地上的雪沾满身躯,蜷缩着发抖。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冷,若不摄取足够的脂肪,恐怕要像牠般熬苦了。
『咦!!好冷!为啥子又是这些?』虞茴浑身发颤,抓紧披在身上的毛毯。
距离晚市开店只有不足半个时辰,她唯有把握时间『享用』晚膳。
放在碗里的,就只有数棵皱皱的白菜,少许鸡胸肉,以及盛不满的白饭。
虞茴把一棵白菜送进嘴里,却被那又冰又涩的感觉弄得差点想吐。
她来了梨花阁半年,虽然表演时的排位越来越前,但吃饭时分得的食物却一直与刚入行时无太大分别。
『明明天气那么冷,但就要我吃这些冷饭菜汁!』她回想起以往在家里时,母亲每逢寒冬都会煮一锅热腾腾的粥,还会用养得肥肥,之前一直不肯宰的鸡来入饌。
想到这,虞茴不禁长叹一声,连裹在身上的毛毯掉了下来也不察觉。
敲敲...
『哦?』虞茴打开门,敲门的原来是小红。这两天下起雪来,她都特别关心虞茴穿得和吃得够不够。
她身上披了一件白狐裘,明显是贵价货色,而且看起来保暖的很,让虞茴羡慕不已。
『怎摸了?店都要开门了,还不坏点吃饭?』她指着桌上那碗丝毫没有被吃过的饭。
『您叫我咋个吃了?这些东西呢,拿去餵狗也不会吃。』虞茴抱怨道。
『嗯?里不系说以前在龙村长大吗?怎摸会那摸多要求呢?』
『我娘才不会煮这种餿水狗屎般的东西。』虞茴面容扭曲地看着一块又乾又瘦的鸡肉。纵然已经半天没有进食,她都毫无食慾。
『就算餸菜里不喜宽,都起码吃一点吧!里看里,全身都抖层这样了。』
『哎呀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反正它都弄得我没胃口。』虞茴说的它自然是指自己分得的饭菜。
『喂,里都没有带楼袋了吧?人怎摸可以不吃饭呢?』小红轻轻戳了一下虞茴头。
『他奶奶的!明明我都已经来了半年,连嫖客们都开始留意我了,但偏偏就发那么少工资,分那么少饭菜给我。』虞茴呢喃骂道。
『呵呵!不资道以前水说过恨不得一辈子坐后排,不要给那些臭蓝人佔便宜的呢?』
小红这句话让虞茴无言以对。来了梨花阁之后,虞茴不仅改变了对外表礼仪的重视及待人接物的态度,还多增了一份无名的虚荣心和自满。
——我,终有一日都会变成大师姐所说大鱼,甚至阴险狡猾的渔人吗?——开始意识到这点的虞茴不时慨叹着。
『那...里以前在家乡时,最爱吃的系森摸?』小红的提问把虞茴拉回现实。
『嗯...我最初是住在一条小溪旁边的,每隔几天,我都会跟娘亲到那里抓鱼。那里的鱼又肥美又新鲜,简直可以与皇宫里的美酒佳餚相媲美!那里附近还有一所专门卖糖果的店铺,虽然经常有蜚蠊『光顾』,不过也是我的童年回忆呢。』虞茴边讲边擦乾嘴里流出的唾液。
『里都没去过皇宫,就别乱港了!还有,里刚刚说『最初』系森摸意思?』小红强忍着噁心感,向虞茴问道。
『哦!我以前曾经搬过家,后来就去了一个没有河溪流过的乡村住,所以就说『最初』了。』
『搬家?里们不系应该很喜宽那里吗?』
『本来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和家人就搬走了。』虞茴越说越小声,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往事,让小红也不好意思问下去。
『啊对了,里就把饭菜想像层里以前吃的那些又肥又大的鱼,自然就吃得下啦。』
『唉!我儘管试试吧。』虞茴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个无稽的所谓办法。
『放心吧!这系从前偶楼某教给偶的,万试万灵。』
『楼...楼某?』
『就系...里们讲凉亲,母亲的意思。』
『看来,我是永远都学不会红姐您家乡的语言了!』虞茴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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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市伊始,等候已久的顾客们蜂拥进梨花阁。
这边有突着大肚子的猥琐大叔,那边有年轻俊俏的文弱公子。
不同的嫖客对姑娘的要求都不同。
有些只求来听听曲、欣赏一下舞蹈;有些工作忙了一整天的,希望有姑娘来陪自己谈天诉苦;有些遏制不住性慾的则飢不择食,无论姑娘外表如何都已不在乎,只想把熊熊慾火发洩在她的肉体上。
『拜託你吧,大娘!』房间内,一名商人打扮的大叔向鴇母哀求着。
『这,始终不太合规矩。』站在鴇母身旁的总管冷冷的道,又白又瘦的脸让人联想到狰狞的鬼魅。
『哎哟王总管,你就不要那么不近人情嘛。大家都是男人,你一定明白的。』男子淫荡地贼笑道。
『宋老闆,我们也很了解您的想法,她的确长得亭亭玉立,青春少艾。不过...她是个歌女,说好了卖艺不卖身,要她肯单独来服侍您...不是那么容易啊。』鴇母深深对宋老闆鞠了个躬,抱歉道。
『哼,真扫兴!自从上次看了她的演出后,我就说过我一定要让她来好好服侍我,我亦不会亏待她。不过算了,看来你们这所破点是跟我这些铜钱无缘...』宋老闆拿出一个满满的钱袋,里面全是铜币,肉眼看来起码值四五十两。
『誒誒誒!宋老闆,您...您就先别生气,万事有商量吧。』铜币的亮光透过鴇母的双眼映照出来。
『嘿嘿,你们懂得怎么做,我自然懂得怎么做。』
『当然当然!我会跟她说有一位宋老闆,是城中富豪,听说你又会跳舞又会抚琴,想请你为他单独表演一曲。』
『什么富豪不富豪就不用特别说了,总之说我很欣赏她的才艺,想邀请她来为我表演就行。』宋老闆似乎担心若暴露富翁的身份会让那位姑娘產生怀疑。
『啊,还有这个。』鴇母翻开身后一个大柜的其中一格,拿出一个酒瓶似的东西。
『老闆您喝了这个,保证等一下虎虎生威!要是给女的喝了,熟女也变荡妇咯。』鴇母在宋老闆耳边低声道,而宋老闆亦兴奋得马上充血。
『坦白说呢,......姑娘能够受到宋老闆您的宠爱,是她三生有幸咧!』
『嘻嘻,宋某平日最爱帮助有需要的人。她既然选择卖身来这儿,就证明家境贫困。我以后一定会『鼎力支持』,好好打赏她,保证她衣食无忧!』
『呃、也记得要...』鴇母打岔口若悬河的宋老闆。
『行了行了!你们的那一份,我也会给足,不会吃霸王餐的。』宋老闆不耐烦的说道,然后头也不回,拿着酒瓶走出鴇母的房间。
正当他离开时,一条躲在一旁的人影探出头来,打算吊着宋老闆的尾,正是虞茴。
『臭胖子!看本姑娘如何教训...哇!!嗯嗯...』某人忽然把虞茴拉进巷子里。那人的力道不算很大,应该是女性,而且从其较深的肤色看来,似乎不是本地人士。
『红姐?』
『里疯了?里资不资道刚才被人发现会有咩下场?』一向和蔼可亲的小红鲜有地目露凶光。
『我才不管!刚才那个老淫虫打算把那些...不知道什么给姑娘喝,肯定想趁机为所欲为,我可不会放任不管!』被满腔热血冲昏头脑的虞茴竟把那张从慈祥菩萨堕落为贪婪饿鬼的面容拋诸脑后,只想着如何那淫贱的宋老闆修理一顿。
『偶说过多少次!不系里的分累事,就别管。』小红抓紧虞茴的双肩,语气坚定得让人无法否定。
除了如何应对像阿紫这种『爱恃强凌弱』的前辈外,小红最常教导虞茴的就是怎样于龙蛇混杂的梨花阁里独善其身。的确,只要让人家觉得你毫无威胁性可言,自然不会花精神计算你。
可惜的是,你对人有没有构成威胁,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
『那对不起了红姐。平日我敬您是前辈,您说的话我都不敢反对。但这次,关係到我们同行的安全,我一定要去。』虞茴一身红衣映衬着她猛烧着的怒火,四周的空气也彷彿炽热起来。
『那里有听到他们说的姑凉是水吗?』
『.......』虞茴刚才一直躲在房间的转角位,加上一楼传来的吵闹声及客房里姑娘们的呻吟声让她不能完整地偷听到谈话内容。
但发现自己有点儿理亏的虞茴毫无收手之意。
『接待他的可楞跟偶一样系个卖身的,两个人之间根本系里情偶愿。』小红试图让事情合理化,消除虞茴的疑虑。
『你情我愿就不会弄得要下药,你这他妈的死蠢、自私鬼!!...』虞茴禁不住怒火,向她一直尊敬的前辈破口大骂,还用上了小红教她的方言词。
『...总之我告诉你,就算她是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姑娘,我也不会容许那个老淫虫用这种下流的手段蹂躪她!』虞茴使劲甩开小红的手臂。
纵使小红跟虞茴已经认识了一段颇长的时日,但始终不能了解她这种衝动、死心眼的个性。
此时,一片霜雪从窗外飘进,落在虞茴的左肩上,让她原本旺盛的气焰稍微止熄。
对两人而言,本来热闹的四周忽然静默,时间犹如静止,小红的思绪也復若止水,不打算再与之硬碰。
『那好啊!里儘管去。以鴇母的为人,偶可不敢担保里之后会有咩后果。』小红再次让虞茴噤口。
冷静下来的虞茴这才想起,打算对姑娘下迷酒的是宋老闆和鴇母二人。
——鴇母?她可是收留了被双亲遗弃的我,还供给我衣、食、住,纵然质素时有参差,起码一直以来都没有对自己加以剥削虐待。怎么会...——
『记住,很多东西不要只睇表面!最好改改里这种凡事先入为主的幼稚想法!』
陷入沉思的虞茴却一直给不出反应,脸色死灰一片。阿紫当时所隐藏的端倪,虞茴似乎看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