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对重获皇上的宠爱不抱希望了,她要坐稳的是这中宫之位,新人进来正好可以分掉耿氏宠爱。她坚信,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只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只不过是没有遇到更合意的新宠罢了。
前朝和后宫密切相连,要想朝堂稳定,后宫定是免不了进人的,要是有人能生下龙子,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抱到膝下养了,中宫嫡子总是比她们所有人的孩子都要贵重的。
李氏听到这事心里还有些不爽快,不过想到耿氏才是最应该紧张害怕的那个,妃嫔们一同去景仁宫请安时,她故意提起这事来,“不知道又要进多少漂亮姑娘了,到时候花团锦簇的咱们更热闹了。”
这种酸话耿宁舒一向是不接的,她摸着自己镶着宝石的金护甲,认真思考晚膳吃些什么。野菜昨儿吃过了,火锅前天刚吃的,虾蟹还没肥不是个时候,正苦思冥想呢,就听到李氏拔高了音量。
“听说当中还有位年氏,是年羹尧的妹妹,才华出众不说,身姿弱柳扶风如仙女般飘逸,诸位妹妹怕是不知晓,先帝当年还曾定下她做侧福晋呢!”
“哦?”耿宁舒看向她,“那当年怎么又封了本宫做侧福晋?”
李氏怎么可能替她说是四爷请封的,闭了嘴,她得理不饶人又笑着问:“年氏此等风姿,不知比起皇后往日那位表妹惜凝来,如何?”
冷不防提到件扎心的旧事,皇后只愣了一瞬就恢复了慈和的笑容,“既是先帝爷看中的,必然更为钟灵毓秀,到时候进了后宫贵妃就能见到了。”
这是笃定要选她进来了,耿宁舒明白她们的打算,年羹尧身有战功,还得四爷重用,进了后宫就连自己也不敢与她争锋的。
打了几句机锋一群人就散了,和嫔跟着耿宁舒一道往回走,拍了拍她的手想开解她,“做了皇帝,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自是少不了的,你这回别跟皇上闹脾气了。”从前因为惜凝闹出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
“我晓得。”耿宁舒心里倒没什么大的波动,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从一开始她的志向就不是为了君王恩宠,现在有钱有地位,就算失宠也没什么所谓。
几年前她都做好了大选年氏进府的准备,不曾想康熙爷突然驾崩,大选取消,国丧这三年四爷也不能选秀,年氏的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回到翊坤宫里,耿宁舒还是没想好吃什么,信步走到书桌前,看到会会前两天抄写的诗,“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她一拍手有了主意,叫来白果,“跟袁有余说,我今晚要吃腌笃鲜!”
当晚四爷特意过来,和她说了这件事,“选秀之事,你不必在意,我会处理好。”
“好。”耿宁舒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盈盈地点了头,一副完全信赖的样子。这样一来,他到时候宠爱了年氏,可能会对辜负了她的信任生出几分愧疚来,不管有没有用,有备无患。
在皇后忙着操办选秀时,四爷已经招了年羹尧回京觐见,伺候的宫人都被赶出来,没人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只不过没几天,年家就传出风声来,皇上要在大选时亲自为年氏女赐婚,挑的还是皇室中的一位翩翩公子。
这消息流传了几日,四爷忽然嘉奖年羹尧这些年的功绩,为他连升两级,还御笔亲书了“年府”的匾额赐予年家。
朝臣们对皇上的一举一动都会再三揣摩,年家这一番大动静下来,有嗅觉敏锐的即刻知晓了,纷纷交代自家女儿选秀时出些差错。她们落选之后或是赐婚给皇室成员,或是家中男丁得了四爷的优待。
只有几家不信邪的抱着侥幸让女儿进了宫,三个月过去竟无一人侍寝的,这才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耿宁舒得知年氏嫁人的消息后,半晌没回过神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等着她来,好接受变动,可没想到年氏连宫都没进,直接嫁了位闲散宗室。
她实在没忍住问了四爷,“那年氏,你不见一见再说?万一喜欢呢?”不会跟他爷爷似的,错过了董鄂妃到时候又抢回来吧?
四爷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年羹尧家中我也去过,自然是见过的,那弱不禁风的做派,我怎会喜欢?”
还有句没说出来,一看到年氏就想到曾经搞出许多事情来的惜凝,他心里排斥都来不及。当年是因为先帝爷所赐没法推辞,现在自己成了皇帝,自然就不需要纳进后宫了。
“原来是这样。”耿宁舒倒是没想到这层,不过连弘历也没了,年氏的事情上有变动也说得过去。
历史上的年妃进了四爷后院的确受宠,可接连生子皆是夭折,自己也跟着伤心欲绝早早亡故,这样看来,也许平凡悠闲度日更好,还有得用的哥哥护着,想来这日子也能过得如意。
年氏一直像颗定时炸弹,让耿宁舒总是思考自己的后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被四爷的糖衣炮弹腐蚀。可现在年氏没进宫,也不存在四爷专宠她的事情,四爷还为了自己几乎废了选秀,她心思一下有点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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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进了批家世一般的女子,也无美貌之辈,皇后连个得用的人都挑不出来,失望极了。
皇上竟为耿氏做到如斯地步,她越想越是后怕,思来想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找李氏合作,可李氏是个蠢的,自己贸贸然过去找她,她可能只会得意猖狂,压根不会听取自己的意见。
皇后拨着佛珠眯起眼来,看来还是得让她主动来求自己,“瑞香,你替本宫回府送封书信。”
待选秀的事过去一阵,朝堂上又起了新的风波,大臣们开始谏言请四爷立下太子。
李氏家里虽然做官不怎么行,但拉帮结派上还是有一套的,加之两位年长的阿哥都是李氏所出,大部分人都推举了长子二阿哥。也有些觉得耿贵妃得宠想故意讨好,推了四阿哥的。
耿宁舒自己倒是早就提醒过家里千万不要参与这事,所以支持四阿哥的这帮人没有个主心骨,没成什么气候。
四爷在大殿之上就直言道:“先帝爷不忍见手足相残、兄弟阋墙,这才特设了秘密立储的规矩,朕自当秉承其意志,今后不会册立太子。若有了储君人选,即将立储诏书放入匣中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之后,待朕百年方可开启。”
他这样坚决又搬出了先帝来,这才一了百了,解决了朝堂上的纷争。
四爷担心自己这么做耿宁舒会不高兴,还跟她解释,“会会还太小,我不想他太早参与到这种斗争中来。”
“我明白的。”耿宁舒很理解,他这是被九子夺嫡给弄怕了,她也觉得不立靶子能少受些暗害。更何况康熙爷和胤礽之间的父子之情,都是被这太子之位给消磨掉的,她不想让会会和四爷也到那种地步。
李氏那边非常不满,“皇上一定是偏心四阿哥,小屁孩一个,跟我儿根本没法竞争,他定是想拖时间。”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意图,于是对二阿哥耳提面命,“记得要在皇阿玛面前多表现自己,不能让四阿哥抢了你的风头!”
这还不算,李氏不仅要二阿哥刻苦读书,不擅长的骑射更是天天加练,连三阿哥都被揪着每日多写两张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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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野菜、笋子还有桃儿杏子,日子一天天就热起来,紫禁城里很快就要跟蒸笼一样难耐,四爷就盘算着搬去圆明园住。
先帝爷驾崩后,他就将畅春园一道并了进来,还打通了附近的几处园子,经过这三年的不断修整,现下里头的景致绝佳,绿树流水百花盛放,真正做到了三步一景,五步一画。
耿宁舒也喜欢园子里,到了这边连规矩也比宫中松了许多,她每天不是去这边摘花采果子,就是去那边泛舟游湖钓小龙虾,玩得开心极了。
四爷到了这儿依旧是埋头在奏折政务之中,没法陪着她一道去,不过每日听着耿宁舒翻着花样地玩,心中也是满足的。
他还记得她从前跟着自己去热河山庄,因为老十四被困在船上一天,又因为摘蘑菇撞上了先帝爷差点出事。现在她成了这园里最尊贵的人,再也不用跟那时候一样哪都不敢去,担心冲撞到其他人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四爷就觉得这些年的纵横筹谋和辛苦都是值得的。
会会跟他倒是一个样,进了园子也没有懈怠,每日乖乖上学,下学回来就认真在屋里看书,小小一个人脸都没书大,看书的样子倒是严肃的紧。只偶有什么摘树莓和钓龙虾这样好玩又好吃的事情,他写完功课会跟着一道参与。
四爷总是拿这个来笑话耿宁舒,“儿子都没你贪玩。”
耿宁舒皱着鼻子哼哼,“越发像你了,小老头一个,我前两天想下水摸个螺蛳还被他说教一通,真是太不可爱了!”
“不愧是我儿子!”四爷骄傲,不过看她气冲冲的目光杀过来,他立刻改了口,“确实不可爱,不过性子这东西三岁看八十,怕是改不掉了。”
“不如……”他搂住她,低哑了声音,有灼热的气喷洒在她的耳后,“再生一个可爱的陪你玩?”
第146章
“没个正经的。”耿宁舒耳根发烫,微红了脸,扭着身子想逃出他的怀抱,却冷不防被他一口含住了耳珠,嘤咛一声软了下去。
四爷眸中笑意深深,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这么多年的耳鬓厮磨,他早已对她身上每一处柔软点了如指掌,轻松拿捏。
不过随着耿宁舒哼唧了几声,他清明的目光很快染上尘欲,说好的拿捏,转眼就成了自己的沦陷。他俯下身,与之共赴沉沦。
红烛无风自动,天然图画里花好月圆。
耿宁舒第二天起来腰肢酸软,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大高兴道:“前几日跟绮然都约好了今日去曲院风荷折花的,现在还怎么去?”
核桃安慰她,“这天儿阴沉沉的怕是待会儿就要下大雨,泛舟怕是不大安全呢,主儿您还是在屋里歇着吧。”
白果捧了一瓶插好的荷花放到凉榻的案桌上,“小高子一早已经折了些回来,给和嫔娘娘那边也送过,还有莲蓬呢,您待会用了膳奴才正好给您剥新鲜莲子吃。”
耿宁舒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确实不好,按着太阳穴点了头,“那就这样吧。”
刚至晌午,大雨就倾盆而下,打得天然图画里的竹叶沙沙作响,她倚在窗边欣赏着雨打芭蕉,水汽裹着青草的味道,阵阵清凉。
气温非常舒适,加上雨打树叶的白噪音,耿宁舒打了两个哈欠,裹着薄被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掌灯时分,四爷正巧迎着雨过来了,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快步往里。
美人春睡方醒,目光还有些迷茫,他奇怪道:“今儿怎么睡这么久?”平日里最多就睡半个时辰的。
耿宁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四爷握着左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饿了吧?来人摆膳。”
晚膳早就送到小厨房了,除了几个凉菜都放在灶上拿余火温着,小太监们连忙端过来在圆桌上摆好,核桃和白果才扶了耿宁舒过去。
耿宁舒看了眼菜色,都是自己喜欢的,还有两道凉拌的清爽菜,不过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感觉不是很有胃口,捧着一杯青柠水小口小口喝着,没动筷子。
四爷见她神色恹恹的,夹了个糯米珍珠丸子到她碗里,“你上回说要在当中加咸蛋黄做芯子,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儿?”
耿宁舒来了点兴趣,拿了勺子盛起来,刚放到嘴边还没吃呢,一股油腻的味道直冲脑门,“哐当”一声,她扔了勺子捂着嘴干呕起来。
“快叫太医!”四爷猛地起身,将她抱到了榻上,紧张地问,“怎么回事?哪儿不舒服?”
耿宁舒没空回答他,胃里还在翻腾,她小脸煞白,按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皱,时不时偏过头去干呕两声。
四爷急得团团转,“今儿贵妃都吃了什么?”
核桃一样样给他数了,“都是新鲜的吃食,吃得也不多。”
太医知道是皇上的传召,也顾不得雨大,飞快奔了过来,看她仍旧干呕不止,拿出一罐子清凉的膏药让她闻了,这才慢慢缓过来。
她喝了点水冲了冲嘴里的怪味,“那丸子腥臊气太重,闻着不舒服。”
白果很是奇怪,“是御膳房袁大厨亲自做的,他伺候主儿这么久,知晓您的口味,应当不会如此呀?”
四爷也道:“朕方才也尝了一只,没觉着。”
太医仔细嗅了嗅那盘珍珠糯米丸子的味道,没有异味,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微臣先给娘娘把个脉。”
他隔着帕子按在她的手腕上半分钟,高兴地撩袍跪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四爷登时站起了身,“此话当真?!”
太医自信笃定,“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娘娘脉象确为滑脉无疑!”
“好,好!”四爷没想到刚出了孝期才半年,耿宁舒就有了,他拉着她的手,几乎把狂喜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完全藏不住,“宁舒,咱们又有孩子了!”
核桃白果和小高子听了也是喜上眉梢,这可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孩子!
耿宁舒发了会子愣,这才后知后觉,好像确实没避孕过,守孝的这三年都不用考虑这事,她完全忘了这茬,这就有了?
“唔……”她情绪一波动,胃里立刻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四爷忙问太医,“这可怎么是好?”
查出了喜脉,太医的心里就不慌了,“女子有妊之初,大多会有些反应,月份大些就会好上许多。”
可他没想到的是,耿宁舒这一吐,就吐到了孩子三个月,吃一口东西能吐两口,吃什么都吐,人迅速消瘦下去。
再这样下去,别说孩子了,就连大人保不保得住都两说,太医几乎守在天然图画了,开了好几种止吐的方子也没用,愁得头发都揪掉了一把。
四爷看到她这憔悴的模样更是心疼不已,“怀会会的时候不是能吃能喝什么都好的吗,这次怎么这样严重。”
耿宁舒也不明白,同样是揣了娃,这差距怎么那么大呢,她费力叮嘱四爷,“别让会会过来,免得吓到他。”
会会这些日子一直是住在后头的碧桐书院,阿哥们上学也是在那儿,这天课堂上,夫子夸赞了会会几句,下学的时候三阿哥就坏心地吓唬他,“你额娘有了新的小宝宝,以后就不要你了,你知道吗?”
这样幼稚挑事儿的话,会会没搭理他。
三阿哥见自己被忽视个彻底,更生气了,“宫里人都说那是皇阿玛登基之后的第一子,你比不上他贵重,所以你额娘把你赶到这里住了,你都没人要了还敢这样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