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坐到书桌前,他难得发起了呆,额娘她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吗,怎么又怀上了,难不成这胎生不下来?
他越想一双小眉毛皱得就越是紧,直到天黑下来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赶忙小跑着进了天然图画,将三阿哥与会会说的那些话一句不落说给了耿宁舒听,“四阿哥听完一声不吭,回去之后就板着脸坐着,连夫子交代的课业也没写。”
耿宁舒上辈子就听说过很多家庭有了二胎之后,大的那个孩子会有心理落差,想必会会也是这样,她叹了口气,“小高子,你过去将四阿哥接过来。”
会会一进屋就看到额娘苍白瘦削的脸,很是心疼,“额娘你难不难受?”
耿宁舒摸着他的小脸蛋,挤出个笑来,“额娘没事,会会这些天一个人住在那边,有没有想额娘?”
小家伙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想了。”
她拍拍自己身侧,“上来,陪额娘躺会儿,说说话。”
核桃给会会脱了鞋抱上榻,他很小心避开了耿宁舒的身体,生怕弄痛了她,叫耿宁舒看在眼里更是心疼。
她伸手搂过小家伙靠在自己身上,“会会是不是不高兴?”
会会摇头,“没有。”
耿宁舒握住他的小手,放在了还不显的肚子上,“额娘是有了小宝宝,可不是因为它才让你搬去碧桐书院住的,额娘只是身子不舒服怕吓到会会,等好些了就将你接回来。”
她看着会会的眼睛认真道:“额娘会永远爱你的,额娘跟你拉钩保证,绝对不会因为有了小宝宝就偏心,好不好?”
虽然他只是个六岁出头的小屁孩,可耿宁舒没有糊弄欺骗他,而是尽可能跟他解释。
会会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个,即便他真的不是为了她又怀了个孩子而吃醋,接受到这样坚定直白的母爱还是被感动得心口发热。
“我就知道额娘最喜欢会会了!”他也握紧了耿宁舒的手,笑得天真无邪,“有了弟弟妹妹,会会就不是最小的那个了,额娘,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跟我玩呀?”
耿宁舒看他眨巴着大眼睛很是期待的模样,提着的心放下一些,“那还得等很久哟。”
会会又眼巴巴看着她,“那会会能不能回来住?会会见过额娘不舒服的模样,不害怕的。”
他这样可怜巴巴的,耿宁舒哪里还狠得下心,“好~小高子现在就去把四阿哥的东西都搬回来吧。”
会会立刻高兴地欢呼,“额娘对会会最好了!”
四爷晚上再过来,就看到儿子守在耿宁舒的榻前,给她朗诵刚学的诗,耿宁舒目露微笑看着他,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了些。
他坐在床沿跟她说了几句话,耿宁舒就赶他回去了,“明儿还要早朝。”她夜里也会吐,担心闹出大动静来影响他休息。
四爷拗不过她,“好,我这就回九州清晏。”
会会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到了外头才道:“皇阿玛您放心,有儿子在这陪着额娘,一定会保护好额娘的!”
他的嗓音脆生生的,还是稚嫩的小奶音,却说出这样懂事的话,四爷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摸着他的头道:“会会真是个好孩子,额娘看到你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是月份更大了稳定下来,还是会会每天换着花样哄得她高兴心情变好,耿宁舒的孕吐渐渐止住了,不过胃口还是不大好。
四爷也重新获得了歇在天然图画的资格,这天夜里他突然被耿宁舒推醒。他一个激灵以为她又要吐了,没想到她说:“胤禛,我要吃螺蛳粉。”
第147章
四爷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子时,“现在吃?”
耿宁舒双眼放光地冲他点头,“嗯!”
四爷呼吸一窒,仿佛已经闻到了螺蛳粉的味道。
当年刚进宫不久,耿宁舒有天心血来潮要吃这个,天真的他还以为螺蛳粉就是字面意思,用螺丝来煮粉,哪想到她让人去小厨房煮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茅坑炸了。臭味在翊坤宫里好几天都没散掉,连熏香都没用,他还把会会抱到了太皇太后那边去避难。
那玩意儿要是现在吃,这一宿都不用睡了。不过她难得有了胃口,有想吃的东西,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叫来核桃,“去给你们主子煮螺蛳粉。”
“还要加个炸蛋!”耿宁舒舔了舔唇。
她也知道这玩意的厉害,主动说:“煮好就放小厨房里吧,我去那边吃。”说着就要下榻。
四爷按住她,“你有身子别走动了,就在屋里吃。”
“那不熏得你没法睡觉了?”
他认命了一般,“多闻闻兴许就习惯了。”
耿宁舒笑嘻嘻地凑过去,“那要不你跟我一块吃点?吃了就闻不到臭了。”
四爷连连摇头,“这绝对不行。”他还是接受不了。
大半夜的,天然图画里不管醒着还是睡着的,都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这次他们很有经验,没有再派人去茅房检查了。
这碗螺蛳粉好像开了个口子,耿宁舒开始吃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没过两天四爷正在九州清晏批阅奏折,苏培盛快步进来,“皇上,天然图画那边来了人。”
四爷从堆得高高的折子当中抬起头来,“贵妃有事找朕?”
“不是,”苏培盛面露难色,有些讪讪道,“是贵主子点名要吃一样水果……”
“你这御前总管白当这么多年了,”四爷皱了眉不悦道,“贵妃要吃的东西,园里有就送过去,没有就赶紧出去买,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来问朕?”
苏培盛立马跪下了,“皇上息怒!并非奴才偷懒,只是贵主子说,她要吃西瓜味的葡萄。”
四爷:……
他声音拔高了几度,“什么东西?”
苏培盛苦笑着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道:“西瓜味的,葡萄。”要不是这压根就没有的玩意,他也不至于来打扰忙碌的主子了。
四爷扶额,自从怀上这胎以来,宁舒每回想吃的东西都怪得很。前天要吃什么炸鸡薯条,袁有余折腾半晌算是弄出来了,昨天要吃的汉堡包怎么做也不对,最后吃了俩肉夹馍了事。
现在西瓜有,葡萄也有,可西瓜味的葡萄上哪找去?
“西瓜和葡萄一块吃?”
苏培盛苦着一张脸,“他们已经试过了,贵主子说味儿太杂了吃不进。”
“那把西瓜削成小圆球,包葡萄皮里。”
“这个也试过了。”苏培盛还是摇头。
这下连四爷也觉得难办了,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把葡萄剥了,泡西瓜汁里试过没?”
苏培盛眼睛一亮,“这还没有,奴才这就去让他们试试。”
他快步退下,四爷心里牵挂着,批阅的速度都慢下来不少,还好苏培盛再回来时已是笑容满面,“皇上英明,您的法子管用,贵主子总算是吃了。”
四爷终于放心了,不过还不能完全松懈,这才三个来月呢,还有起码六七个月这样的日子要熬。
他就纳闷了,这小姑娘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
耿宁舒又有了孩子,太皇太后听闻高兴极了,精神头儿又好了几分。
待孕吐稳定下来以后,耿宁舒就时不时去慈云普护看她,每回她都多用一些饭,连药都好好喝了。
她打趣道:“皇玛嬷最近怎么这样自觉?”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拍着她的手道:“哀家要好好撑着,等着看宁儿生的小奶娃。”
她的头上已满是白发,牙也掉了好多颗,显得嘴巴有些瘪瘪的,除去这个听起来吓人的太皇太后的头衔,她就像最亲近的外婆一样。
耿宁舒握着她的手,靠在她的怀里,“皇玛嬷定能长命无极,到时候还要帮着我给会会相看媳妇儿呢。”
太皇太后听了哈哈大笑,“那哀家不成老妖怪了?”
皇后对这件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耿宁舒专宠在身,侍寝频繁,年纪又刚好,肯定会怀上的,只不过是迟与早的问题。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被四爷揪到错处废后,所以没打算动手,毕竟还有个李氏更着急。
李氏听到消息就慌了神,耿宁舒这胎要再生个阿哥出来,那也就手握两个阿哥了。最近四阿哥经常被夫子称赞,四爷看到他的字也夸过几回,三阿哥完全被比下去了。
她心焦不已,把所有期望都放在二阿哥身上,还加重了课业,想让他为自己争口气,让四爷看到他的勤奋和努力。
可李氏没想到的是,这些还没来得及被四爷知道,一个噩耗先传进了他的耳朵,“二阿哥在练习骑射时坠马摔下来了!”
“什么?!”四爷听到这个消息,扔下笔就赶了过去。
二阿哥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手脚和胸口都裹着绷带,触目惊心,他急声问,“弘昀如何了?”
太医面色不大好看,“二阿哥手臂和小腿都有断裂,肋骨恐也有伤,现下发着高热还未醒。”
四爷厉声喝问:“怎么会坠马的?!”
天子震怒,人跪了满地,苏培盛见没人出来答话,赶忙叫起来,“跟着二阿哥伺候的人呢?还不赶紧回皇上话!”
一个小太监哆嗦着身子出声,“回、回皇上的话,二阿哥本来骑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就栽了下去。”
四爷面色黑沉,“二阿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骑马?”
李氏哭着道:“是二阿哥想要多学习,不丢皇长子的脸。”
四爷根本不听她的话,指着那个小太监,“你来说!”
小太监已经吓傻了,生怕被责罚,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都说了,“是、是李妃娘娘给二阿哥安排的课,不仅有骑射,还要背书练字,二阿哥已经好一阵子没睡个好觉了。”
四爷气得胸口疼,“李氏!又是你干的好事!朕不是不让你插手弘昀的事,你竟私下抗旨!”
李氏也是心疼孩子的,又害怕被责罚,跪在地上哭求,“臣妾也是为了他着想,身为皇上您的皇长子……”
“皇长子!你的眼里只有皇长子这个名号!”四爷怒不可遏打断她的话,“滚!”
他亲自派了身边靠谱的人来照顾二阿哥,可他的伤实在太重,没挨过三日就薨了。
四爷心痛极了,这是他养到了十一岁,马上就可以大婚成人,跟自己相处时间最久的长子啊!这痛不亚于当年弘晖薨逝。
“弘昀!我的弘昀!”李氏哭喊着趴在已经去了的二阿哥身上,头发散乱开始胡言乱语,“一定是耿氏害了弘昀,定是她怕我的孩子当上太子才害了你,我要找耿氏报仇!”
四爷忍无可忍打了她一巴掌,“李氏!朕对几个孩子从未偏心过,有任何赏赐都相同,你却总是心中不平,到现在逼死了弘昀仍旧不知悔改,还要污蔑他人!”
“苏培盛,拟旨!李氏抗旨不遵,以致二阿哥堕马薨逝,降位份为嫔。再让三阿哥搬到碧桐书院住,没有朕的口谕不得李氏和那边的下人再见他!”
李氏已遭丧子之痛,还来了这连续的一串打击,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料理完二阿哥的事情,四爷把自己关在九州清晏一整天,耿宁舒知道以后叹了口气,他因为童年不幸,所以对待孩子们都很好,就连大格格也没有因为是个女孩就比男孩待遇差。
她叫来会会,“额娘给你个任务,跟上回你安慰额娘一样,让你皇阿玛不那么难过好不好?”
会会点头,其实他也挺难过的,二哥人很好,对他也好,没想到就这样没了。
他带上了一碟蛋黄酥过去,拿两只胖乎乎的小肉爪碰了只递过去,“皇阿玛,额娘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些,您吃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