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真要祭拜沈云疆,为何要瞒我?”
郁华枝满肚子的话,如今却是半句都懒得说,总觉得从前在家时也从未生过这样大的气,索性闭口不言,起身就进了屋,也不理会散落在地上的披风,重重关上了门。
不觉天就黑了下来,也不知赫连羽是何时走的,郁华枝在房中闷头睡了过去,醒来便饿了。
唤来明微传膳,这才听说太子将赫连羽召过去,此刻并不在府中。她听完挑了挑眉,用完膳在院里消了会食就回房歇下了,夜间翻来覆去地做梦,仍喃喃着,
“混蛋……你便去夜会佳人吧……”
太子沉着脸色靠在椅背上,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缓缓开口,
“南边如此布局,本宫担心过于冒险了……”
“上回宰相亲自南下赈灾时本宫就觉得不妥,本想让洛玄打探一二,却不想他们那般提防着他,竟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妥,但云州定然有所筹谋……我们究竟漏算了什么?”
赫连羽今日忧思重重,但此刻还是强定心神,
“殿下所言甚是,微臣每每往云州派遣暗桩,不过几日便被拔除,云州……只怕有高人坐镇。”
“还有……微臣也怕南方有人借灾荒生起事端,若是无人坐镇,还是不妥。”
慕寒之凝着眸子,终是做了一个决定,
“本宫去一趟南边,不亲自看过总是放不下心来。”
赫连羽闻言摇了摇头,拱手道,
“殿下,此举不妥,南方毕竟还在元贞国掌控之下,若是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南方……水并不浅。”
慕寒之却是摆了摆手,并不见犹豫,
“本宫明白殊玉所虑在何处,但国中也往南部派了驻兵,本宫再率东宫羽卫南下,好歹摸清楚他们在谋划些什么才好调整兵力。”
“殊玉,到时你便留守京城,只要魏齐霄在京城,便无人敢轻举妄动,若有意外,便率军拿下魏齐霄,占领京城,如此便可将京城的局面控制住。”
赫连羽深知慕寒之志在何处,也知晓明渊帝的忌惮,这段时间明渊帝屡屡试探,楚筠也在眼皮子底下到了元贞国,魏齐霄这头也从没有放弃动作。
即便是耐着性子静待,一直以来的平衡也是要被打破的,倒不如主动,攻其不备,或许还能占得先机。
他默默良久,终究是点了头,
“殿下打算何时动身?”
慕寒之扯了扯嘴角,目光悠远,
“这便看契机何时出现了……”
第95章
春红新绿, 夜波拂岸,烟尘浩渺,如梦似幻。
春日里的枝头被东风催出了嫩叶, 晨起时人格外有精神,褪去了厚重的斗篷,便好穿上些娇俏轻盈的衣裙了。
这日正是午膳时辰, 赫连羽又派了甲辰回府传话,暂时不回来,郁华枝闻言挑了挑眉,也只是拿着筷子的手微顿, 其实……她也没等着他一道用膳。
她嗯了一声便算是知道了, 夹起一片白嫩的鲈鱼片,尝起来椒香鲜辣, 不觉又多吃了两口饭。
刚歇了筷子,便又听见外间一阵脚步声,顾嬷嬷进了侧厅,
“夫人, 宫里贵妃娘娘派人过来, 召夫人午后入宫。”
郁华枝点了头, 说知道了。
虽说如今郁华枝成了赫连羽的夫人,身份微妙,但宫里从未有过不好的话, 姜弥更是时常找郁华枝入宫聊天解闷, 所以府中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听见了吩咐便熟练地准备起来。
郁华枝倒也没多耽搁, 暂歇了会便梳妆入宫, 一路上明微见她神情恹恹, 净挑些市井里的趣事说,郁华枝听了也不过轻扯嘴角,笑不达眼底。
她双手搅弄着帕子,深呼出一口浊气,算起来她与赫连羽已经七日没有说过话了……
他朝政繁杂,天不亮便出门上朝,回来时已是深夜,郁华枝早就睡下,两下里都憋着火气,并没有主动搭话的打算,故而这几日赫连羽都直接歇在了书房。
巡检司每日对着这尊透着寒气的大佛,当真是提心吊胆地办差,唯恐有错漏之处被赫连羽发落了去。
郁华枝面色淡淡,只是眼下带着几分倦怠,也不知为何,这两日独睡反倒不如与他一起来得安稳,夜间翻来覆去,总要醒两次才行。
她自嘲一笑,看来还是不能太过依赖旁人……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便有姜弥身边的女官前来接应,见宫人衣着比以前还要好上几分,郁华枝便知晓,魏齐霄对姜弥宠爱有加,所言不虚。
不过一刻钟,步辇悠悠落下,郁华枝不必经通传便进了殿中。
姜弥闻声望来,只见穿着紫烟罗云纹裙的美人不疾不徐朝她走来,心下轻笑,自己这位闺中好友当真是绝色,皎玉般的容光论哪个男子见了不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姜弥压下心头的思绪,笑着朝郁华枝招手,
“华枝,快过来坐,今日我可是备了好东西等着你呢。”
郁华枝调皮一笑,装模作样地给她行了个礼,
“贵妃娘娘万安。”
姜弥无奈一笑,嗔道,
“你就只管打趣我吧。”
郁华枝落座,身下的鹅羽软垫极是舒服,端起酒盏一闻便挑眉道,
“原来是浮甸酒……”
姜弥点了点头,
“好灵的鼻子,这酒若是放在前几年,也并不算难得,每年伊岚国来朝贡时都有。只是眼下……也是沾了光,这壶酒是陛下派人到伊岚所得。”
郁华枝了然,如今因着元贞国与萧国战事,国力大不如前,周边几国也不似从前那般做小伏低,索性今年朝贡都未送来,轻慢至此,又怎会有浮甸酒献上,所以如今竟然好容易才能喝上一会。
她品了一口,沁甜在舌尖散开,不觉感慨,
“这浮甸酒还是得用上伊岚国的葡萄才行,否则我从前试着酿出来,竟没有这一半的甜,牙都酸得慌。”
姜弥也赞同地点头,
“想起我们从前总是背着父亲母亲偷酒喝,在院子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还是你兄长帮忙遮掩的。如今想来,也是许多年了……”
郁华枝闻言,一杯酒干脆下肚,暖意袭上心头,望着姜弥,恍然间似回到从前那般青涩时光。
她托着香腮,怔怔道,
“是啊,许多年了……”
“如今我瞧着陛下待你好,还是很为你高兴的,毕竟一入宫门,便是将所有都托付在帝王家了,眼下这般总好过你一味自苦……”
姜弥轻笑,眼底却又光芒流转,幽幽开口,
“我知道,你我相识多年,自然一心为了我着想。”
“说起来,我前几日偶然听陛下说起,萧国的太子妃楚筠来京城了?”
郁华枝听见她的名字,神情微黯,淡淡点头,
“嗯,来了约莫两月。”
姜弥试探着开口,
“听闻太子与太子妃情深似海,我倒是起了好奇,可真如传闻那般?”
也不知姜弥为何突然对太子妃起了好奇,郁华枝却不想多言,总不好将她与赫连羽的事牵扯出来,便囫囵应了,
“我也只见过太子妃两回,并不甚清楚,想来应该是吧……”
姜弥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起来,
“上回在太后娘娘那处,皇后说起要办花朝节,请内眷夫人们一道入宫赴宴,还提议将太子妃也请入宫呢,也不知道太子妃会不会来。”
郁华枝秀眉微皱,自觉此事并不好办,
“这……眼下的情势,连带上我,只怕不好入宫赴宴的,私下见你就罢了,若是放到台面上,起了口角反而不妙。”
姜弥挑了挑眉,接着开口,
“难不成华枝你花朝节不打算入宫么?”
郁华枝想到还在和赫连羽闹别扭,轻轻摇头,
“再说吧,我也不知道呢。”
两人一时无话,郁华枝因心情不佳,便多饮了两盏酒,面颊都浮上淡淡的红晕,见天色渐暗,她这才同姜弥道别出宫。
姜弥神色自若,随手扶了扶鬓边的步摇,
“陛下可曾说了何时过来?”
女官便躬身开口,
“回禀娘娘,算着时辰,陛下也该过来了。”
姜弥闻言便起身入了里间整理形容,空气中淡淡飘着她的喃喃,
“她倒是个口风严谨的……”
郁华枝才坐上步辇便听见众人提醒,
“夫人,陛下驾到。”
她抬眼瞧见魏齐霄的御辇浩荡而来,心神微晃,想是饮酒的缘故,行礼时脚下都有些虚浮。
魏齐霄是算着时辰过来的,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道袅娜的倩影,眼眸带上了几分光彩,见她盈盈下拜,自然不会错过她脸上可疑的红晕。
魏齐霄失神地抬起手,
“起来吧。”
郁华枝垂着眸子,并不去看他,倒方便了他缱绻的目光,魏齐霄轻咳一声,
“刚从贵妃宫中出来么?”
郁华枝颔首称是,
“天色不早了,也是该出宫了。”
魏齐霄怅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