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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派亲卫送你回府。”
    郁华枝闻言略抬了眸子,不经意间撞进他的眼中,似落石激起死寂的潭水,
    “臣女不敢,府中马车还在宫门外候着,多谢陛下好意,臣女告退。”
    郁华枝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魏齐霄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循着宫人掌灯透出的光影,看着她消失在尽头。
    郁华枝在步辇上揉着脑袋,只觉得迷迷糊糊,还是方才魏齐霄的眼神让她清醒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酒量变小了的缘故,格外晕的慌。
    本想和女官告辞后便一头扎进马车,却见马车旁多了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当真是面如冠玉,只是今日他的神情似乎格外冷清。
    赫连羽抬脚朝她走去,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怎么在宫里喝了酒?”
    郁华枝酒意上头,想起他的混蛋行径,委屈极了,
    “你今夜不用去会佳人么?来这里做什么?”
    赫连羽知道她醉了,身形都有些晃,便将人拦腰抱起,
    “听话,我们回府吧。”
    说罢赫连羽抱着她上了马车,垂眸看去时自己的衣襟上都湿了一块,见美人眼角红透,泪似珠玉般接连垂下,他和声哄着,
    “怎么哭了,可是在宫里受了委屈?”
    郁华枝在他怀中闷闷的,
    “除了你谁还能给我委屈受!赫连羽,你混蛋!”
    赫连羽本想抬手给她擦眼泪,又怕她脸颊娇嫩,受不住自己掌心的茧子,便掏出帕子仔细为她拭泪,一边解释道,
    “我与太子妃从未有过任何瓜葛,从始至终我赫连羽只对一个人动过心,那便是你,若此言有虚,便让我不得善终。”
    郁华枝听他这般说,赶忙起身想捂住他的嘴,美目微张,
    “你何苦发这样的誓……”
    赫连羽无奈一笑,搂着她开口,
    “若不发誓,我便是浑身是嘴夫人也不愿信我了。”
    郁华枝窝在他怀中,依然委屈,却比方才好上了许多,
    “我知道自己也有不是,不该瞒着你去祭拜沈云疆,我念及多年好友的情分,又怕你多心……”
    赫连羽轻叹一声,将郁华枝松散的步摇取下放到身侧,
    “华枝,我是你的夫君,我怎会因为沈云疆多心?我只是怕你不对我坦诚相待,日后有心事也不要再瞒我了,可好?”
    郁华枝乖乖地点头,
    “好,我答应你。”
    她甜甜一笑,带着酒后的娇憨,扬声道,
    “殊玉,你日后不许再同太子妃私下见面了,更不许看她、同她说话。”
    “否则……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我就跑的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赫连羽轻笑着应声,便当作是答应了,
    “你能跑到哪里去?我定然上天入地都要把你找出来的。”
    郁华枝呵呵一笑,眼神惺忪,却挠着头仔细思考起来,
    “我跑到伊岚国去,那里……有好酒可以喝。”
    赫连羽心下了然,
    “原来今日夫人饮了浮甸酒。”
    郁华枝点了点头,便听他劝道,
    “下回在宫中,入口的东西还是要当心才是,若是有人成心算计你可怎么办?”
    “若真想喝,那便等我在的时候陪你可好?”
    郁华枝满足地轻叹,
    “好……”
    回府后郁华枝在赫连羽怀中,看上去小小一只,但却并不老实,动来动去倒是将赫连羽惹得浑身火气。
    赫连羽带她进了屋子就屏退众人,帷帐一拉,便是满是旖旎,算起来已经多日没有亲近过她了。
    虽然宿在书房,他心心念念的却是身下泪光盈盈的美人,所以非要将这些天的份都补回来才愿意罢休。
    中途郁华枝好几次钻到角落,直喊着不行了,却又被捞了回去,共赴沉沦。
    第96章
    夜里风声愈发紧了, 一时像是又回到了冬日般,守夜的下人见状便赶忙支起了篷子,门窗紧闭。
    果不其然, 稍后就下了场大雨,将路上的泥沙冲了个干净。暴雨如注,让人睡不安宁, 到天明时也还没停。
    赫连羽在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窗外黑云压城般的天,眸光沉沉。
    他轻声穿戴出门,全然没有吵到熟睡的郁华枝。
    一袭墨色官服合衬, 宽肩劲腰, 浅褐的眼眸淡淡,不盛半分情绪, 再配着冰寒的脸色,叫人不敢直视。
    他本就是如此,少年提枪上战场, 是尸/山/血/海里堆出来的威势, 不过是平日对着郁华枝总是挂着笑意, 让人凭空生出幻觉, 原来他也是有人气的……
    这两年在元贞国他也算是收敛着些军中作风,总不能让那些意欲投靠之人望而却步,但如今朝中有些老家伙已经坐不住了, 那他也无须再忌讳了。
    赫连羽纵身上马, 扬鞭从街上路过时, 余光掠过冒着热气的面摊, 来往已经有了叫卖的小贩, 心神微动, 想到自己从前的向往的快意人生,不免紧了缰绳。
    他深知眼下进退维谷的局面,若是能一举拿下元贞国还好,他便可尽快扶持太子上位,想来以二人的交情,答应他退出朝堂并非不可能。但若与元贞国的战事胶着,他便要失信于华枝了。
    但他毕竟是萧国的将军,虽心中搁着事,自然知晓眼下不是能多思的时候,在其位就谋其政,眼下万不可掉以轻心,错失良机,任多年筹谋付诸流水,所以必须紧紧盯着魏齐霄……
    赫连羽来到宫门前下马,将缰绳抛给丙午,边走边掸去衣袍上的水渍,朝宫内走去,半道上遇见了太子,见他噙着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便挑眉问道,
    “殿下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慕寒之垂眸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殊玉果然懂我,走吧,待会儿上朝便知道了。”
    大殿之上众人噤声,赫连羽抬眼望向宰相,见他面色沉沉,实在说不上好,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不过片刻,殿外传来魏齐霄驾临之声,他坐定便抬手让众臣起身,比起刚登基之时显然沉稳了许多,国中接连的大事若不能让他警醒起来,那便是愚蠢至极,
    “众位爱卿今日有何事启奏?”
    宰相闻言便赶忙出列,躬身回道,
    “陛下,眼下南方灾情愈发严重,微臣已经草拟了赈灾条陈,请陛下御览,若是可行,那便要快些筹备起来了。”
    魏齐霄接过奏折细看,却听见坐在金丝楠木椅上的慕寒之轻笑一声,因殿中咳嗽都不闻半点,所以他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循声望了过去,心下疑惑之际就听他淡淡开口,
    “宰相不久前才带了众人去南方赈灾,如今灾情却半点不见好转,本宫少不得要多问两句,宰相可是因为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照本宫的意思,这次南下赈灾宰相便不必插手了……”
    魏齐霄将折子撂在案上,盯着他开口,
    “难不成太子有适合的人选?”
    慕寒之靠着椅背,悠悠转着玉扳指,
    “这次赈灾本宫亲自去。”
    “至于随行人马,本宫心里也有合适的人选。”
    宰相被慕寒之出言嘲讽,不免冷笑开口,
    “若按太子之意,定是要将萧国的朝臣一并带上的,可太子别忘了,此处是元贞国,不是萧国,若殿下关心百姓生计,不如多留心萧国的百姓吧。”
    慕寒之闻言也不恼,依旧淡淡地笑着,
    “南方灾情紧急,元贞国库可还筹备得出如此多的银钱?本宫不过是想为陛下分忧解难,若还是宰相前去,多半还是无功而返。更何况元贞国朝廷里也不乏年轻得用的大臣,本宫带着一同南下,岂不正好?”
    郁文亭也适时出言,他如今倒是有了几分有恃无恐的样子,便出列回话,
    “启禀陛下,此次南方怨声载道,皆言朝廷办事不力,空留饿殍遍野,若是再派上回的人马只怕有些不妥……”
    魏齐霄听着两方争论,却并未忙着表态,只是散朝后将心腹留下,深谈许久,第二日却出人意料地传出消息,同意慕寒之带人南下赈灾。
    一时众人心思浮动,不知陛下为何答应,虽然元贞国忌惮萧国举兵来犯,但此事本属国内朝务,怎能这般假手他人?消息一出,不少人也颇有微词,叹了又叹。
    慕寒之与赫连羽倒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并没有太多反应,在书房不过一个时辰便将名单敲定了下来。
    赫连羽指尖点了点纸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挑了挑眉,
    “殿下这次还要将洛玄带上么?他父亲可不像是能担事的模样。”
    慕寒之淡淡瞥了一眼,不经意开口,
    “他上回毕竟也在南下赈灾之列,多少了解些情况,这次就带他去,也好过毫无头绪。”
    赫连羽点头,正色道,
    “臣已经从军中调遣了三千人马护送殿下,甲辰已在青州候着,若有突发情况便可第一时间告知京城,还有……父亲调的兵绕道南境,如今只待整顿,想来殿下若有需要,也可尽快突破防线,攻入元贞。”
    慕寒之拍了拍自己这位至交好友的肩头,笑道,
    “本宫信得过你,此次定会多加小心。”
    “有时候真觉得本宫与你倒是要比那些亲兄弟好多了,至少本宫是可以将性命交在你手上的。”
    赫连羽微微一笑,拱手说,
    “得蒙殿下不弃,臣必当肝脑涂地辅佐殿下。”
    慕寒之摆了摆手,望着桌上的名单出神,
    “既如此,我们便尽快动身,迟则生变,明日便召人过来商讨一应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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