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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这是谁?”
“大过年的,居然还能被媳妇儿赶出房门。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儿子。”
顾恪决淡笑。“母亲。”
姜敏、顾行书一家子都待在栖迟院守岁。
一边是其乐融融的二儿子一家,一边是孤家寡人的大儿子一个。姜敏看不下去才撺掇着人去把阿笙叫过来。
结果啊,不争气!
官做再大,还不是进不了媳妇的门。
还得是她这把老骨头出面。
姜敏放下手里的瓜子儿,又揭开身上的毯子。
顾恪决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声音低低的。“母亲,阿笙累了。”
“累了又不是睡了。”姜敏起身,“一家人合该在一起守岁的。”
姜敏是个急性子,说完就匆匆带着丫鬟离开。
“夫人,大少爷说元少爷都累了。会来吗?”
“你们这些小丫头懂什么,累了才好。”
春和:“累了才好?”
……
顾恪决走了之后,元阿笙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怔愣地盯着炭盆。
桌前,只有一盏蜡烛明明灭灭。
第一个年。
这是他来这里过的第一个年。
以前是一个人。现在,若是他愿意的话,应该不只一个人。
元阿笙脸上扬起笑意。
这样就很好了,不是吗?
“阿笙在吗?”
温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看那门上的剪影,元阿笙一时还想不出来这人是谁。
“阿笙,是娘啊。”
元阿笙一惊,立马开了门。“您怎么过来了。”
“这会儿都守岁呢,就差阿笙了。走走走,跟娘一起,正好啊介绍介绍人给你认认。”
烛火柔和的光晕下,妇人是一脸的笑容。与当初见面时那一脸愁容的样子相差极大。
元阿笙不知道顾家人要一起守岁。但是即便他不想,顾母都亲自来了,元阿笙也不能不去。
他收拾收拾,穿得厚实了一点才跟着人一起出去。
元阿笙与姜敏并不熟悉,算起来只与她见过一次面。
一路下来,多半是姜敏在问,他答上一两句。不徐不缓,也不见的尴尬。
可推开栖迟院的门。
几双视线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元阿笙一顿。
“大嫂。”
顾行书一家子冲着元阿笙点了点头。
元阿笙:“顾二少爷。”
客客气气,看得顾母瞪了一眼顾恪决。她不在家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把人介绍给一大家子认识认识。
顾恪决没接收到自个儿母亲的视线。他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自己身侧的位置。
“阿笙,坐。”
环顾一圈,除了顾恪决的身边就只有个小小的凳子。
顾行书见状,立马拎起自己的儿子就坐在了上面。
顾棋安起一个甜甜的笑。“哥哥。”
“该是叫大伯娘的,不过阿笙是男子,也跟着你大伯一样,叫大伯就行。”姜敏慈爱地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子道。
顾棋安眼睛一亮。“大伯羊~”
元阿笙看了一眼顾母,见她笑得愈发慈爱。喉头滚了滚,只能应了一声。
各自落座。
中间放着火盆,身上也盖着东西,不算冷。
等元阿笙一坐下,姜敏清了清嗓子,正式地介绍。
“娘之前不在家,回来了也忙。所以忽略了这么一件事儿。正好现在人齐了,娘知道你们已经认识了,但就当是满足一下娘的欢喜,让娘补上。”
“我们顾府人少。”
“你公爹也已经不在了。”姜敏的话滞了滞。
“我就两个儿子,大儿便是你相公。二儿子便是顾行书,夫人是明玉珠。膝下的孩子现在就一个棋安。”
“上头,还有祖母。”
“只不过她自从祖父去了,便搬家了佛堂。鲜少出来。得空啊,让云霁带着你去见一见。”
因着元阿笙现在是妾,姜敏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
做夫人这事儿,得大儿自己跟阿笙说。但是不妨碍她先把礼给补上。
“这个是娘给的见面礼。”
“是你们外祖母给我的一对镯子。二儿那边给了,就差你这边的了。阿笙只管留着,也是做娘的一片心意。”
“这可使不得。”元阿笙连忙站起来。
顾恪决轻轻抬手,抵住元阿笙不断撤退的后背。“阿笙,母亲给的,留着吧。”
“这怎么行。”
“我又不是……”
顾恪决:“你是。”
元阿笙侧头,一眼撞进了顾恪决坚定的眸子中。
姜敏忽而一笑。她何尝看不出来元阿笙的顾虑。只不过这些东西,要自己的儿子自己去解决。
“长者赐,不可辞。阿笙,收下吧。”
元阿笙只能点点头,接下了这手镯。
坐回自己的位置,顾家人又热热闹闹的嗑瓜子儿。奶娃娃顾棋安欢欢喜喜的离开他的小凳子,扑入了元阿笙的怀抱。
“大伯羊~”
元阿笙低头,轻轻在他耳边道:“叫哥哥。”
顾恪决凝视这元阿笙的侧脸,随即轻轻对小家伙摇了摇头。
顾棋安笑得更是开心。“大伯羊~”
“哥哥好听一些。”
“大伯羊~”
元阿笙微恼,他低头,脑门抵着小娃娃脸挤了挤。“咱们之前说好了的。”
“棋安说话不算话。”
顾恪决轻轻翘了翘嘴角。
顾棋安见他大伯笑了,更是开心地“咯咯”直笑。
顾母余光扫过这边,欣慰地舒展眼角。
真好啊。
她这一高兴,愈发来了劲儿与媳妇儿子说着外面的趣事儿。
期间,丫鬟们来添了一次炭,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说了许久,茶都换乱几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顾棋安已经与元阿笙说着悄悄话说得歪倒在他膝盖上睡着了。
元阿笙的头也一点一点的。
顾恪决掌心轻轻托住,放在了自己的肩头。他抬脚,踢了踢顾行书。
顾行书眯着眼睛,轻轻地将自个儿儿子抱进怀中。明玉珠又拿了身上的毯子给他盖上。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
顾恪决捂住肩头元阿笙的耳朵,顾府里热热闹闹的鞭炮也响起。
脸侧挨着小少爷温热的额头。顾恪决眉眼舒展,温润清雅。
过年了。
“唔……”元阿笙被扰到了。
顾恪决抬手,托着人揽入自己的怀中。小毯子盖在身上,元阿笙蹭了蹭他的脖颈,安然入睡。
相处久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习惯了顾恪决身上的气息。
淡淡的,闻着就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