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冲矢昴给你买的吗?”
“是在游戏摊打枪赢回来的。”
安室透看了一眼爱子:“哦?是你自己赢回来的?”
或许是对安室透要求她去多罗碧加乐园的背后深意有所猜测,又或许只是单纯想要求个表扬,爱子说:“是我赢回来的。”
安室透果然没有表扬她,他懒洋洋地问她:“那冲矢昴有打枪吗?”
爱子心情低落下去,她说:“没有。”
冲矢昴射击技术高超,为什么要告诉波本?
她握紧了手里的玻璃碎片。
安室透注意到了,在红灯处停下问她:“这又是什么?”
“一块玻璃碎片。”爱子说。
安室透伸出手:“给我看看。”
爱子犹豫了一下,她不想给他。但是安室透不耐烦地勾了勾手指:“快点,要绿灯了。”
爱子慢慢把玻璃碎片递给安室透,安室透把手帕展开,徒手捏着玻璃碎片,对着车窗外的灯光看了一眼。
没什么问题,就是一块普通的玻璃碎片。
他又开始检查手帕,手帕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捏得太紧,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块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指。
几滴小小的血珠冒了出来,安室透有些惊讶地看着伤口。
爱子盯着他,但因为车内的灯光太暗,伤口又太小,她没注意到。
安室透重新用手帕包好玻璃碎片,手上的血蹭到一点在手帕上。
爱子盯着那块玻璃碎片。
安室透打开副驾驶前的手套箱,准备把裹着手帕的玻璃碎片放进去。
爱子急了,伸手去抢:“还给我。”
安室透吃了一惊,玻璃碎片就被她抢了过去。
她以为他要拿走她的东西吗?
这时红灯变绿,安室透只好关上手套箱,把手重新放回方向盘上。
他试图解释:“这块玻璃太锋利了,你不要拿在手上。”
先放在手套箱里,等下车了再拿出来。
“不。”爱子摇头,紧紧捏着玻璃碎片,“我就要拿在手上。”
安室透有点不高兴了。他当然看到是冲矢昴把这块玻璃递给她的,他想不通,只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碎玻璃,说是垃圾都抬举了,称为有害垃圾都不为过,有什么好当做珍宝紧紧握在手上的?难道这块玻璃背后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但再有什么特殊意义,也只是一块碎玻璃而已。再说了,有什么特殊意义会寄托在一块碎玻璃上呢?
他紧紧抿起唇,感到之前那种快乐一下少了不少。
这是今晚第一个挫败。
第二个挫败,来自那个巨大的兔子玩偶。
趁着爱子进浴室洗澡,安室透把兔子玩偶从她的房间里拿出来,准备检查一下有没有装窃听器或信号追踪器,没等他走到自己房间,浴室门就打开了,爱子衣服脱到一半,急匆匆地跑出来。
“不要动我的兔子!”她一把抢过安室透手里的兔子玩偶。
安室透又吃了一惊。
她只穿了上衣和内裤,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腿,又细又长,小腿上还有一道疤,分外刺眼。
安室透感到焦躁:“你快回浴室去,我就是检查一下,没问题就还你。”
“你要怎么检查?”她警惕地看着他,抱着那只该死的兔子,一双充满防备的黑眼睛从兔子脑袋上露出来,兔子的双腿垂下,半遮半掩地露出她裸露的双腿。还有两只光着的脚,直接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指甲圆润,是粉红色的。
“你管我怎么检查?”安室透有些口不择言,试图恐吓她,“你有没有警惕心?带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回家,万一里面藏着炸弹怎么办?回浴室去!”
“那就把我炸死!”爱子低低地吼道,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她把门锁上了。
这说的什么话!这也太不讲理了吧!安室透气到半死,过去敲她的门。
“广田,开门!”
房间里没有出声,爱子坐在床上,抱着兔子,把头埋在兔子毛茸茸的大脑袋里。
“我只是检查一下。”安室透忍着脾气,耐心对着房门解释。他发现自从遇到她后,他就变得特别易怒,“如果没有窃听器,我就还给你。”
“怎么会有窃听器!”爱子吼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
瞧瞧这人,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谁都像我一样?”安室透火冒叁丈,握紧拳头,“之前你被组织监视着,所以要监听你。组织里的其他人没给你放过窃听器吗?”
“冲矢昴只是普通人!和你们不一样!”爱子对着门吼。
普通个屁!
“你怎么知道他是普通人?”安室透捏着自己的人中,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他对我好。”爱子说。
“他对你好就是普通人了?我对你不好吗?你就和他相处了一天都不到!你就觉得他对你好了?他怎么对你好了?啊?你说说啊!”
爱子想了想,打枪的事情已经不能说了,她开口:“他给我买冰淇淋,还送我回家。”
安室透气坏了,一个拳头砸上门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把爱子吓了一跳。
“吃里扒外!”他骂她,“我给你做饭,给你买衣服,带你出去吃饭。你住在我家!”
“你以为我愿意住在你家吗?”爱子继续吼,“我才不要住在你家!”
这真的说的太过了,太过了。
“你开不开门?”安室透开始拍门,“你信不信我把锁撬开?”
他敢!爱子的眼睛里冒出泪花,她从床头柜上拿起那片碎玻璃,手帕已经掉了下来,而她徒手捏着碎玻璃,对着门口。他要是敢闯进来,她就杀了他!
“我数到叁,你开不开门?”安室透又开始威胁。
“一——”
爱子攥着玻璃的手更用力了,指腹被玻璃锋利的边缘划伤,冒出血珠。
“二——”
安室透开始紧张,她要是不开门,他该怎么办?真的要把锁撬开吗?
“二——”
还是僵持。安室透盯着房门,眼眶开始发干。
完了,还要再数二吗?
一时之间,他被架住了,进退两难。
“你……开不开门?”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
安室透看着房门上的锁,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撬锁?
他有种预感,他要是把锁撬开了,一切就回不去了。
安室透揪住自己的头发。他真是恨死赤井秀一,恨死琴酒了。他就说,接手一个青春期的女孩没有好果子吃。他青春期有这样叛逆棘手吗?没有吧!这个人也太难搞了吧!
过了一段时间,安室透挫败地退让了。他说:“好了,我刚才脾气不好,你把门打开,我用探测器检查一下,如果有窃听器呢,就会发出滴滴的声音。如果是藏在表皮呢,我就拿走。如果是藏在里面呢,我就剪开,然后帮你缝上。我手工很好的,一定什么痕迹都不留。”
不。
爱子想起她的第一个兔子玩偶,七岁那年的棉絮飞舞,被衬衫带血的黑衣男人用弹簧刀划开,丢在地上。
不。
房间里还是没有声响。
又过了一段时间,安室透说:“我不检查了,好吧?你把门打开。”
不。
爱子的头埋在兔子玩偶里,不说话。
泪水打湿了兔子玩偶。
这是一间属于她的房间吗?她可以任意支配吗?她可以想不出就不出去吗?这件房间能保护她吗?会被别人闯进来吗?
安室透走了,听到脚步声响起,还有关门声,爱子松了一口气。
她头埋在兔子玩偶里,手上还拿着那块玻璃碎片,就这样睡着了。
在梦里,她站在窄窄的窗沿上,扶着满是碎玻璃的窗框。
她的身上全是血。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有着明美生活痕迹的房间,那个她和明美吵架的房间,那个明美最后待过的房间。
她看向窗外。
原来是矮灌木林的地方变成了黑漆漆的深渊。
她闭上眼睛,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