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想啊,右边看着有点像,往右拐吧。”
“你确定吗?”
但凡周知彦再多问一句,她立刻马上开始变卦:“嗯……又不太像了,要不还是左拐吧。”再停一会儿,“还是继续直走吧,前面更眼熟。”
一旦被说“你到底记不记得路呀”,岑少艾就会狡辩说可是走在路上和坐在车里的视角能一样吗?
再不济就是“现在天这么黑,我怎么知道呀”。
好像之前深更半夜出现在河边的不是她似的。
不过按照她的逻辑,周知彦又想到一种解释:说不定她只知道去河边的路,回去都是贺川接她,所以她搞不清楚?
当然,周知彦才不会把这种猜测说出来。他只是慢吞吞开着车,恪尽职守地根据岑少艾的指示转动方向盘。
哪怕根本就是在兜圈子,
只偶尔在她自己觉察出来,慌乱又混乱地自言自语时,轻笑两声。
岑少艾觉得自己被小看,小脸立刻垮下来,扭头看向车窗外,不再言语。
周知彦已经有点习惯她上一秒还在嘻嘻笑,下一秒立刻不高兴的多变,也不在意,用手指轻轻戳她。
“又到十字路口了,咱们往哪个方向走?”
不高兴搭理他的时候,岑少艾十分顺从本心,就是不搭理。
周知彦又轻声细语哄了她一会儿,才见少女眉头松动,眼神骤亮,仿佛想到什么好主意。
不过这个“好”得加上引号。周知彦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要不……”她拖长声音,宛如拿小钩子勾人一般,“你再让我高潮一次怎么样?”
甚至越说越觉得真是好主意,想出这个方法的自己真是冰雪聪明,用热切的眼神注视周知彦:“在车里高潮,我还没试过呢!”
生怕周知彦不同意似的,飞速补充道:“车里还比外面暖和!”
她还知道外面冷车里不冷呢!周知彦真想为她鼓鼓掌。
“坐好坐好,别乱动。”
周知彦目不斜视,不愿去看旁边岑少艾两腿扑腾,想要把裙子掀起来,然后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裤子,又挪动着想把裤子先蹭下去。
受安全带拘束,动作施展不开,她便想都不想,伸手便要解安全带。好在周知彦眼疾手快,在她按下按钮之前,先一步按住她的手。
岑少艾不急不恼,她的手小巧,覆在上面只觉柔若无骨,一看就是什么活都没干过,养尊处优的一双手。她仗着自己灵活,将手掌翻过来,拿手指轻挠周知彦松松拢着的手心。
就像拿一根羽毛撩拨,若即若离,一路向下渗透,穿过皮肤到达血液,然后顺着血液流经全身,闹得人浑身上下由内到外都是痒痒的。
周知彦下意识弹开了手。
这下主动权来到岑少艾这边。
她抓住周知彦将撤未撤的右手,用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就要往自己的方向扯。
准确来说,往她的中间方向扯。目的地在哪里,想也清楚。
如同先前她把住河边长凳死活不离开,岑少艾的力气比想象中大许多。和害怕伤到她不敢用力抵抗的周知彦不同,她下手没轻没重,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气。
周知彦手中的方向盘便顺势偏了一点点。
当然,主要怪他开车技术尚不够娴熟。周知彦想着。重新回正方向盘。下一秒,余光冷不丁看到马路靠近路沿的地方,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快要到达车轮之下,他下意识踩下刹车。
尽管他已尽最快的速度力挽狂澜,短短几秒的时间,已经够车子猝不及防地忽闪一下。岑少艾没坐稳,惊呼一声,背部直挺挺地撞上了副驾驶的座椅靠背,发出闷闷的一声。
车子堪堪停在那团黑色东西之前。
车灯的光芒里,可以很明显看出那不过一团土罢了。中间夹杂一些深红色和绿色的碎片,周知彦定睛去瞧,是碎掉的花盆的死去的植物。
看样子,大概是被谁打破了,然后扔到了这里。
那也不能扔在路边不管吧?周知彦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有想法。
闷声响起后整整过了五秒,他才反应过来。
“还好吗?”他以为岑少艾脑袋撞上车窗,忙解开安全带去检查她有没有事。
谁料这会儿他是回神了,岑少艾的注意力倒是被那堆土吸引。胡乱“嗯”了一声,算是糊弄完他的问题。
她歪着,试图从前方挡风玻璃看出去。未果,又打开侧边的车窗,半站起身,把头伸出去瞧。安全带都还紧紧地拦在她身前。
幸好她偏瘦,安全带的默认长度,留给她足够的活动余地。
“研究出什么来了吗?”周知彦颇有耐心。
此时很想来根烟。
但还是算了吧,叫人家小姑娘吸二手烟,总归不太好吧。
他从置物盒里摸出一粒口香糖扔进嘴里,百无聊赖地嚼着。
“这个好像……”等了半天终于听到岑少艾开口,“我认出来了!我们到了!”
“已经到了?”这么歪打正着?
“嗯!”岑少艾的声音充满骄傲,“这是我爬下来不小心打破的,我觉得留在一楼窗户前不太好,就把它们踢到路边了。”
“爬下来?”周知彦敏锐地捕捉到非同寻常的关键词。
“对啊,我指给你看。”
周知彦从左边下车,绕到右边,岑少艾已经解开安全带,把玻璃整个放下去,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
“你看,就是那里,其实还挺方便的。”
每一楼层都有一条向外凸出的窗沿,不算特别宽,以她的脚掌大小,大约能放上去一半。
“你从那里爬下来的?”周知彦不可置信。
岑少艾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道:“是啊。”
“你待会怎么回去,爬上去?”
“是啊。”
“太危险了,怎么不走门?”说完自己就恍然大悟,“你没有钥匙?”
“……没有。”岑少艾垂下眼睛,期期艾艾,“我不可以出门的。”
“这是谁的房子?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住在这里吗?你的父母呢?”
问题太多,岑少艾不知如何回答,声音小下去,先蹦出一个“没有”,后来又说“贺医生”,然后一脸为难。
周知彦决定换一个问法:“你先前说今天晚上贺川有重要的事出门所以不会去河边接你,”岑少艾点了点头,“所以他平时的晚上会回来住的对吗?”
岑少艾又点头。
“每天晚上?”
“嗯……”岑少艾迟疑了一瞬,犹豫道,“基本上吧。”
“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吗,他有事出门所以不回来。”
岑少艾说晚上睡觉之前不一定,但每天早晨都能见到贺川。
看来这里确实能称得上贺川的“家”,至少每天都会来这里过夜。只不过时间或早或晚。
“这个房子只有你们两个人住吗?”
“嗯。”
周知彦的下一个问题,让他的嗓子有些干涩:“所以你们……我的意思是,这个房子有几间卧室?”
“一间。”
周知彦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又在岑少艾的补充中缓和下来。
“贺医生睡在书房。”她的表情透着些许疑惑,“不过贺医生不允许我进他书房,不在的时候门都会上锁。”
“所以你和贺川单独两个人住在这里,他还不允许你出门?”周知彦脑中警铃大作,只觉得十分可疑。
岑少艾似乎不完全认同这个结论,但又不知如何反驳,犹犹豫豫着,勉强算是“嗯”了一声。
哪里有医生把病人带回家里,还不允许对方出门的。
这真的不是非法囚禁,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吗?
贺川的面目在脑中愈发变得可憎。
念及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亲手把岑少艾退回火坑。
所以现在怎么办,要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