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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送回去我还能把她带到哪里去呢,”周知彦目光坦然,仿佛说的全是真话,“难道带回我自己家?”
    利萌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倒是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若无其事道:“那个医生是叫贺川是吧。”
    “嗯?”
    “白川医院的。”
    “对。”
    “我有个朋友,也是精神科医生。我上次跟她出去吃饭,正好聊起这个人,我就顺便问了一句。”
    世界上的精神科医生那么多,难道谁跟谁都得认识?周知彦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利萌下一句:“我朋友说她听说过这个人,虽然和本人不认识。”
    哦?
    在周知彦之前的调查中,有贺川的出入境记录,能查出来他去留过学。再具体的,譬如说哪个学校,师从哪位导师,研究什么方向……贺川不是重点关注对象,这些细枝末节自然不会有人费心记录。
    “她知道的也不多,只说贺川先在美国念的书,跑瑞士呆过一阵子,后来又回美国去了。他研究的方向,说传统挺传统,说新兴也挺新兴……”
    周知彦打断她:“所以是什么方向?”
    利萌想了想:“麦什么的在精神病学治疗中的用途?”她掏出手机在上面点了点,终于一字一字念出那个“麦什么”的名字。
    “啊,是麦角酸二乙酰胺。”生怕周知彦不知道似的,她补充道,“就是LSD。”
    早在她说麦角酸二乙酰胺的时候周知彦就听出来了,这玩意儿就是常说的一种致幻剂,是一种强烈的精神药品,在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都被列入“非法”的范畴。警局里偶尔也会协助海关,搜查逮捕那些试图偷偷走私的人。
    “这东西还能用来治病呢?”
    “我也是听她说才知道。所以我说这个方向又传统又新兴。好像上世纪50到70年代,就有很多LSD治疗焦虑、抑郁这类病的研究。70年代之后尼克松政府不是打响了那什么‘毒品战争’,不少药物被列为危险品受到管制,这方面的研究就冷淡下来。后来才重新慢慢捡起来。”
    “那贺川回国,岂不是相当于放弃他的研究了。”
    白川集团的创始人壬昌世有海外背景没错,可白川集团的创立和发展都驻扎扬城,是实打实的本土产业。无论国外对LSD的监管是否已经放松,在国内,仍未进入寻常的精神疾病治疗研究当中。贺川没有进研究所,而是回到白川医院做一名临床医生,和他曾经的研究方向,算是毫无关系了。
    他毕竟在白川集团的庇荫下长大,又借白川集团财力之助得以海外留学,想来做出小小牺牲,也属正常。
    “对啊,所以我朋友也很惊讶。她和贺川只有过几面之缘,听我说才知道,原来贺川现在在白川医院。她还说怪不得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一时两人又无话。
    周知彦发现自己好像等不到下文:“没了?”
    利萌诧异:“你还想听什么?”
    周知彦不想听什么,只是不明白,利萌叫住他,就为了讲一些她听来的轶闻?虽然是贺川,虽然某种程度上,补充了系统里缺失的信息。
    “所以那个小姑娘,你送回去了吗?”利萌拧起眉毛,旧事重提。
    “她和这个也有关系吗?”
    利萌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听完我朋友讲的,莫名其妙我就想到她。然后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用她说,周知彦也觉得不对劲。
    各种层面上。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说你的朋友也是精神科医生是吧。”
    “是啊,怎么了?”
    利萌的朋友叫姚亦华,是扬城精神卫生中心临床科室的医生,利萌去当志愿者的时候认识的。
    “噢,我最近……不太好。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我想找她咨询咨询。”
    利萌听罢,上下打量周知彦,审视了一番:“不太好?哪里不好?”
    “说不好,”周知彦皱眉,不动声色地摆出恹恹的神色:“本来以为是太累了,休息几天就能缓过来,没想到竟然持续这么久。”
    利萌的脸上染上担忧与关切:“竟然?怪不得你没有申请进专案组,我之前还奇怪来着。”
    “是静河公园的案子发生之后吗?”
    周知彦含含糊糊说了句“算是吧。”
    “你有什么症状吗,头疼?失眠?焦虑?”
    周知彦扫了她一眼:“你是精神科医生还是你朋友是?”
    “我朋友是,但我就不能耳濡目染了吗?”
    周知彦:“哦。”
    “不过静河公园案给大家的压力都很大,尸体是那个样子,又没半点线索。找个受害者的身份,都半天找不出来。”利萌叹气,“组里现在也是,晚上没谁能睡个安稳觉,白天全靠死命灌咖啡。”
    她又道:“我们局里不是也有心理辅导室,你去跟他们聊过吗?”
    周知彦没说话,露出为难的表情。
    想要编出不被拆穿的瞎话,要义之一就是不给出明确结论,只推波助澜。
    周知彦可没骗人,撑死只是没纠正利萌自行牵出的因果罢了。
    利萌马上自己就补上了:“也是,局里的心理辅导室……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
    在那个房间里说的话,转头就能成为论证,想让他知道和不想让他知道的人都能知道,想要得到的和不想得到的结果都会被影响。
    因此无论是专案组还是非专案组,明面上从没有人主动到心理辅导室“咨询”过。哪怕不得不去,说的多半也不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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