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当局一改原本对首都防疫圈内部不闻不问的态度,开始了空投援助行动。每隔四天,青年公园、大安森林公园、国父纪念馆、林森公园、荣星花园、花博公园、艋舺公园、建国中学、空军总司令部、国北教大、乔治工商、台湾大学等十二处成为固定的物资空降点……每个点四个巨型回收货柜,另一方面,延平河滨公园、双园河滨公园、中正河滨公园、古亭河滨公园、成美左岸河滨公园等也展开了以水利处河岸工作大队负责的水上物资运输作业。庞大的物资箱内部主要是:救灾口粮、矿泉水、外伤药品、乾电池、口罩、防护手套、盐巴包、火柴盒、高燃汽油桶以及政府的政令文宣;其中以新型的救灾口粮佔最大空投比例,每一个巨型货柜每次空投的口粮固定为十六箱,每一箱有八十袋,每一大袋由六十片超大又难吃的高防腐合成饼乾所构成,依口粮说明书上的见解……四片合成饼乾即足够提供一名成年人单日所需的热量。
所有政府的援助物资由防疫圈内与政府合作的势力所接收,再由那些势力发放给市民们。板桥当局的这一步至关重要,据传闻反抗军曾放话出去若是政府不展开援助,依防疫圈内物资消耗的速度下去……可能年底以前他们就会被迫攻击各大难民营夺取物资,最后进攻光復大桥与政府来个鱼死网破。
无论如何,政府总算展开了援助,援助的结果也衝击了防疫圈内割据势力的平衡,眾多掌握援助地点的『合作派』组织成为防疫圈内稳固的实力派,它们得到大量难民以及当地居民的支持……并开始有底气拒绝反抗军的各种要求。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反抗军迅速展开了具有战略性的扫荡行动,他们以优越的武装驱赶眾多区域的地方流寇势力……将他们赶至那些『合作派』的地盘,以维持治安来逼使其与反抗军私底下结盟合作、疏通物流。
反抗军高明的棋步一来在民间取得巨大的声望,二来在得到许多地方势力的支持后更有本钱拓展他们的影响力。直至月底,反抗军已经掌握了整个信义区以及松山区与部分的南港区、大安区,整个首都防疫圈内接近一半的疆域都是反抗军的地盘或是合作对象,他们与南港高中、联勤兵工技校的正规驻军形成军事对持,在台大难民营势力范围以外的地方喊水会结冻。
虽然仍有许多出血症患者在街头徘徊,但反抗军在市内作出的改变让王建汉开始离开三民圆环一带往市区内移动,当然并非毫无目的探索,而是前往目前台北市内最为庞大的物流集中地『敦化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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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化市场由反抗军经营,位于他们的大本营旁边,每天上午时间11:00至下午时间17:00对外开放,各大难民营(包括台大难民营)都会有物流商队与之往来,小型的武装社区、商团、帮派及一般民眾也都会固定前往贸易。敦化市场敞开大门欢迎所有人,除了三种人以外,他们分别是邱氏出血热患者、末日教徒以及罪该万死的中央政府间谍,以上三者被抓到一率当场格杀。
建汉通过敦化国中校门的武装警卫进入市场,军营旁边原本的行政与特科教室内提供各种消费服务,像是:金属工艺坊(刀具保养、打磨服务)、武器防具店(各种手工艺隔离套装与其配件)、理发店、按摩店、洗衣店、热水澡堂、算命店、肉品店(狗肉与猫肉)、诊疗所(被戏称为除了退烧药以外什么药都开不出来)、以及最重要的银行(由八间教室组成),银行里头两块大白板上标记了眾多重要物品的『粮币』价位;上头的数字每次市场开门前以及下午时间14:00会变动一次,但几项指标性的物品数字是不会动摇的……举几个例子,1粮币能换两公升的净水(反抗军牌滤水器过滤)、1粮币能换五十公克的盐、2粮币能换一个火柴盒、3粮币能换一个口罩、5粮币能换1颗三号电池。在会浮动的项目之中,最常变动、涨跌幅度最大的是汽油与药品。
银行主要提供两种服务:回收与兑现。
基于目前市面上流通的货币是由中央政府发放的援助物资『合成饼乾』,因此建立这一套经融系统的银行愿意1比1回收所有受潮或经手过太多次而让币主不敢食用的粮币(回收五个粮币扣1粮币的手续费);反抗军会将所有回收的粮币运往他们自营的肉品工厂製成猫跟狗的饲料。
兑现的部份为:服务员会为带着物品前来的人无偿兑换粮币(水与通俗垃圾一概不接受),如果出现了不在大白板上的货品那么银行会依目前市场上的普遍均价(以最近的成交价为参考)扣除零头『查价税』后兑现,若真的出现了稀有物品(像是拾荒者捡到的枪枝弹药或是市民从自家拆下来的滤水器)、货品数量庞大而有议价空间时……那么银行主管就会亲自出马,经过他专业的『鑑定』后他会喊一个『主价位』,卖方得到数字后有权再喊一个『客价位』,主管会尊重卖方的客价位再提出一个『最后价位』,最后价位即是货品的价值……客人要么兑现要么拉倒滚出银行,任何针对最后价位无理取闹者(主管对于无理取闹的定义有最终裁量权)会被银行列为拒绝往来户一个礼拜。
没有人想得罪银行……毕竟银行是反抗军开的,在这座城市里反抗军有各种方法让某个小老百姓日子不好过(甚至不用他们出面)。建汉几乎不去银行,他每次来到敦化市场时只去篮球场与操场逛街,那里是由眾多向反抗军租借场地的摊位所组成的热闹市集,其中又以各大型难民营以及反抗军自己的官营摊位最为琳瑯满目(官营摊位卖的东西其价位亦是市场内的指标)。建汉有时会消费买一些生活日用品(牙膏、牙刷、卫生纸之类的),他真正的正经事是前往操场旁的活动中心,那里面是官营的畅饮店『世界和平』。
『世界和平』畅饮店提供反抗军从首都内各大卖场收刮来的各种饮料(包含酒类),入场费为1粮币,付钱之后场外围事会给你一个500cc的塑胶杯为入场证明(离去前得至吧台缴回),那个塑胶杯能至吧台倒一次无须付费的400cc饮用净水;虽然不如银行大宗,但『世界和平』的吧台也提供小面额的『回收』服务。这家畅饮店真正的魅力并非饮品,而是依照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不要太夸张以及涉及暴力,不然反抗军基本上不干涉发生在『世界和平』内的任何事情,因此这个的方严然成为谈判场所以及黑市、情报市场。
王建汉在黑市做的买卖很简单,他每次都会带着一个大包包前来,里面是各式各样充饱电、装在客户标记袋子里的充电电池;这就是他与肥龙王合伙的『特殊事业』,他们于外面街头对物流商队与一些帮派分子免费放送全新的充电电池(自外头市场同乾电池一起贩售的新货)并留下讯息,每隔四天(同眾多行业一样配合政府空投的间隔)建汉就会风雨无阻的带着一堆充饱电的电池来到酒吧与眾多老客户见面,归还充过电的电池、回收没电的电池,每一颗充电电池充饱电只收2粮币。他们这种敛财方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仅仅三个礼拜不到建汉就已经开始带着300至400颗充电电池上班下班(还成功衝击万年不变的三号电池价格降价为4粮币),如此商业上的成果让建汉最终遭到敦化市场管领(反抗军的高层)的约谈,最后谈判的结果为:反抗军不追究建汉的生电来源及商业行为,但电池量需为250颗以下并且至此后不能再进行电池发放等任何扩大基数的行为。
王建汉与肥龙王对于谈判的结果非常满意……毕竟是反抗军自己订的『世界和平』规矩,如果断了建汉的生意不只毁了自家的声誉……还会与这座城市各地与建汉有往来的势力发生嫌隙。对二人组来说……生意能继续做下去,反抗军又只规定电池数量,就算他们将充电的收费涨到一颗3粮币生意照样能做下去(而且赚更大),而单单他们目前收2粮币囤积的财富就足够他们在这座破败城市当风光亮丽的土豪哥了。
肥龙王对于这一套他想出来的生财方式无比自豪,建汉也很开心……但他更在意『情报』,他每次充电生意赚到的钱大多都花在情报贩子身上。
「我说啊…你的女朋友死定啦!没再浪费时间了,呆子。」一名戴着黑细框眼镜的长发女子直言不讳,说完后拿起柳橙汁啜饮。
她的皮肤雪白,总是戴着一个红色毛线帽,来往『世界和平』的常客都叫她『红帽子』。没人知道红帽子的真实姓名,也不需要知道,人们只要知道在她身上能买到许多与商业有关的消息;基于不可思议的管道,红帽子总是知道各难民营的商队出货时间以及眾多武装社区之间的物流交换场所与时间,最惊人的是她也能知道一些银行会在下午于大白板上更动的数字。各式各样的人出于各式各样的目的都会来找红帽子买情报,她放出去的情报常引起流血事件,或许这就是为何她总是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原因。
「没有……单纯只是为了显眼一点,这里灯光很昏暗…嗯?」
关于建汉对其名称的好奇询问,她是这么说的。建汉一开始听闻这号人物之后还傻傻地找她付钱问自己女友的消息,直到红帽子分析、提醒他要在这通讯封锁的堕落城市一百多万人中去找出一个不知生死的人有多么困难。但建汉并没有放弃,固执是他的缺点也是优点,他不气馁……重点是他有钱。
收钱办事,红帽子在多方打听下找到了当时曾经去武萱大学的疫检站接受『防火墙』疫苗的市民,依对方口述确定了武萱在炸桥前一直跟大学同学们在该处帮忙,但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如果没死的话…应该也是加入难民营了吧?难民营对自己人的个资都是很严密管理的,这方面还真的没话说……」红帽子轻笑着将柳橙汁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巴继续说:「总之是不可能留在大学宿舍,你也知道靠近台大医院一带都成了什么样的鬼地方…更别提自由广场那边了……」
「因为末日教会吗?」建汉皱起眉头。
话说啟示录救恩教会在牧首『蓝大长老』的致力经营下发展兴旺,套句肥龙王对他们的叙述「他们就是一群对出血症免疫的疯子」。末日教会现在佔据了台北火车站,他们掌握了整个首都防疫圈内的捷运系统地下网路,凭着匪夷所思的宗教使命感成天埋伏在台北市各处捷运站出口附近,只要有警觉性低的倒楣路人路过就有可能被他们打昏、拖进永不见天日的捷运站里,没人能活着走出来。末日教会是这城市内的全民公敌,他们『福传』的对象不分难民、反抗军、斯兰帮、砍人帮、各大难民营人士,建国中学难民营因为势力疆界与他们有所接触彼此之间更是水火不容。
「不是…我是指更可怕的东西,你听过食尸鬼吗?」红帽子笑咪咪的问。
「蛤?日本漫画吗?大姐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啊……」建汉抓了抓头。
「食尸鬼……cdc的人都叫他们食肉变异者。」一名彪形大汉接话。
这名男子穿着一套全身防护的求生劲装,夹克上别有反抗军的标记。他拉开建汉与红帽子旁边的椅子,放下手上的啤酒坐下加入谈话。
他继续说:「那些食肉变异者……是出血症末期身体產生抗体与病毒结合共存的人,虽然不会死去…但脑子都被病毒吞噬殆尽了。没啥智商,毫无人格可言……只会依本能靠吃tcdc内堆积如山的尸体维生。现在大多成群出没在台大医院、北一女、总统府那边……没事千万别靠近,他们会疯狂攻击接近的活人,被咬一口你就注定得出血症掰掰了……前阵子砍人帮那群死屁孩还因此被灭了一团人呢!嗯?看到我不高兴吗?红姐。」
「老j……你话都讲完了这样我怎么跟这小子收钱?这杯你请?」红帽子表情不悦,伸手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杯子。
「可以…柳橙汁是吧?现在整个台北就只有你这女人还会擦指甲油。」
「……你就是黑杰克?我听过你。」建汉凝视眼前高壮的男人。
「嗯啊…前海军陆战队士官,传闻都是浮夸的…别太认真。倒是我也听过你……电池小子。」老j笑着扔了两枚粮币给红帽子,朝建汉看了一眼:「你知道现在黑市上对于你生电来源的情报,价格已经飆涨到哪里了吗?」
「蛤?还有这种风声!?」建汉震惊的看了面无表情的红帽子一眼。
「哈哈…那个女人当然不会跟你说啦!傻小子,或许等那天你跟她上床了…自己把秘密讲出来之后,她就发达啦!」黑杰克大笑。
「我说你今天怎么一直针对我呀!?下班了?不去小巨蛋(反抗军经营的妓院)找女人吗?」红帽子抓起空杯子与粮币起身,走前还不忘酸老j几句。
「我还在等你答应跟我约会呢!」黑杰克对走向吧台的红帽子大喊。
他回过头来,发现建汉仍然在望着自己。
「你们真的要攻击高塔?」建汉询问。
「……对。这有什么好意外的…要打破通讯封锁只有这个办法。」
「可是你们就算打通了通讯又能做什么?」
「小子…你知道市议员那件事吗?」黑杰克询问。
「……你是说…血人衝桥事件?」建汉想了想。
「对。那次之后政府态度就改变了……为什么?就因为他妈的外国记者全程目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们反抗军有计画啊小子,我们要拯救一切。」
「拯救?你是说出血症吗?」
「出血症根本不是问题,外界传闻那么多…迟早会有解药的。但政府……政府才是我们的问题。板桥当局必须为这一切付出代价,他必须给我们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黑杰克突然一阵正气凛然。
「你们打算做什么?」建汉瞇起双眼。
只见老j看了建汉腰际上的手枪一眼。
「……杀过人吗?小子。」
建汉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
「要不要加入我们?一个月后,全世界都会看见我们!」
一股热血在建汉胸口中升起,他吞了一口口水:「全世界?」
椅子拉开的声音出现。
红帽子端着满满的柳橙汁又回到了位子上,她微笑的看着王建汉。
「他们要烧了101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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