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日常关心的微信,他一定会发,电话也都不怎么打了。
小菩萨的生活,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来了一艘热闹的轮船,轮船轰鸣一圈后,再次离开远航,湖面貌似又回归平静。
原本应该苦恼的班主任工作也变得可爱起来,因为足够忙碌,她完全可以忽略根本整理不清的和纪隶有关的一切。
…………
纪隶把自己变得很忙。他又成了那个开疆拓土的纪总,每日有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部门报告,读不完的财务报表。
越忙心越空,心越空越忙。
他坐在办公室里,拿着她的手帕发呆。这才几天……他怎么可以这么想她?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二人的聊天记录。除了日常的问安,没有多余的话题。
他关掉屏幕,放下手机,把手帕塞进西服内衬的口袋里。继续看那些冰冷的数据和报告。只是在用电脑打字批注的时候,原本应该打“可行”的纪总,打成了“周喜儿”。
他眉心一蹙,摘了架在鼻窦上的散光眼镜,扔在桌上,轻声低咒:“妈的。”。
…………
到了周五晚上,喜儿心里升起奇怪的期待,她洗浴后,泡了壶佛手香橼茶,静坐在蒲团上,点燃了香,按照以往的每一天惯例,步骤到了这里,她该闭眼打坐冥想,结束后,读书或看经…
但很奇怪,这次没有。她打开了手机,点开了纪隶的对话,看起了她和纪隶的聊天记录……
只有问安。
她戳了戳纪隶的头像,纪隶的头像,是他的背影,穿着阿迪的黑白条纹经典款运动服,戴着黑色鸭舌帽,站在洱海前。
她熟练的点进他的朋友圈。这种熟练,以前也是没有的。 以前的她,从不看朋友圈,也不关心别人的生活,最近的她,很爱看。
个性签名:捉菩萨
喜儿一愣。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什么纪隶的个性签名里都没有…
她再看朋友圈,纪隶的朋友圈发的很少,但是他都没有删过。
最近一条是昨晚凌晨发的,她没看见。
纪隶:读《细雪》。
“情火中身边一切如碎屑”
喜儿关掉手机,认真冥想。
才闭眼,她就想着纪隶的朋友圈。
这应该是书里的内容,凌晨两点,纪隶还在看书?他喜欢的书,她平常基本不会涉猎的,纪隶喜欢张力强,描写人至阴至暗心理动机的文字。而她喜欢安静温柔,宁和质朴,至善至美的文字。《细雪》,她知道的,情色大师谷崎的作品,纪隶喜欢。文字很美,但她不会多读,可反常的,《细雪》里的那句话,今天也好戳她。
同样是聊散文,她说林清玄的禅意,他说汪曾祺的美食。同样是聊历史,虽是佛教徒,但她喜欢小国寡民,安居乐业的无为思想。他则坚定外儒内法,强调大一统的高度集权。
她不喜欢开疆拓土,发动战争的君主,所以她喜欢文景之治,他却偏爱秦皇汉武。
他们是那么不同,到底为什么会相爱?
原本应该闭眼冥想的周喜儿,从闭上眼开始,脑海里全是纪隶。
他宽肩窄腰,笔挺身板,诱人双腿……
思绪飘到若干年前,纪隶来找姐姐的那个下午。那时,她刚上大叁,恰逢周五下午没课,回了家,纪隶穿着黑色西装马甲内衬白色衬衫,手臂上戴着黑色的皮袖箍。他把双排扣西服外套挂在手臂上,笔挺的站在她家门口。
那身西服精致不苟,他的身材气质,一览无余,肩是肩,腰是腰,腿长又直,像古希腊的艺术品。
进门之前,她在门外看了他一会儿,就像看那株文殊兰一样,欣赏不已。
依稀记得,她进门之后,纪隶和她互相点头打了个不算招呼的招呼,然后她就忘记了刚刚的一切,回房看书了。
因为没放在心上,所以也就遗忘在了时光碎片里。可如今却不知道为何,渐渐清晰起来。她并未有意回想,可记忆就像破窗的屋子刮进来的风,撩动了室内的陈设,吹落了她窗口的那株文殊兰花瓣。
或许是想到他是这世界上穿西装最好看的人?或许吧……
穿西装的纪隶,有一万种好看,唯独一点不好,遮住了纪隶的手臂,她心里穿西装最完美的纪隶,是他脱了外套,把衬衫袖子挽起,露出他手臂的青筋时的样子,顺着小臂往上看,袖箍紧紧扣住他的臂膀…那诱人的画面,会让她很想做爱。
她最爱纪隶手臂上的青筋,和笔直的双腿。和纪隶做爱的时候,摩挲拨弄他手臂的青筋,会让她有种诡异满足的性快感。
纪隶的腿也是人间一绝。她从未见过那么直的长腿,不管是穿西裤还是运动裤,都让人心生欲念。
纪隶的腿交迭时最优雅。他一身西装交迭着腿,在办公室,笔直坐着看手机的样子,好看。走路的样子,好看。跨着她腰,进她身体,好看。
除了生气的时候,他就没有不好看的样子。
纪隶的腿…抵在她腰间,性器进她身体,狠狠肏她时,她会不受控的摸他的腿,高潮时,她的手都撑在他腿上……
周喜儿猛地睁眼,她在想什么?
冥想的内容,怎么全是这些?她停止住了荒唐的冥想,慌乱的喝了口茶,不急的喜儿被着急的热茶烫了舌头…
喜儿放下茶杯,又想到纪隶在球场喝水的样子,吞咽的喉结。
周喜儿苦恼的发现,纪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在她的脑海里,就像被篆刻进记忆里似的,清晰得可怕。
纪隶在身边的时候,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多好想的。纪隶不在,全是纪隶。越是不想去想,思绪就叛逆的全是他。
她从未这样和思绪做过斗争。她一向可以控制情绪和意识的,可她,快要败下阵来。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喜儿自欺欺的再次背起了早已无用的《心经》。
心经已经变味了。
没用。菩萨的心没有杂念,才能到达清净的彼岸。她已经不平静了,她的心被纪隶搅成了泥潭。
喜儿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会苦。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既然全是纪隶,那就想纪隶吧。与其挣扎而生苦,不如顺应心绪,认真地想他。
…………
与此同时,纪隶的车,就在喜儿公寓的楼下,在喜儿与疯狂的爱欲思念作斗争的时候,纪隶也在和自己作斗争。
周五了,这么好的借口,能不能见一面?他好想她。
去还是不去?
To be or not to be?
纪隶坐在车里,沉住了气。越是步步紧逼,只会让她生了逆反,离他越来越远。答应给她时间,是权宜之计,也是让自己好好思考。
这题很难。
问:爱情为什么这么复杂?已知:他与憨巴儿相爱且为夫妻关系。求:他们为何不能好好在一起?
喜儿住在北春中学旁边,在古城区里,是座单独的居民区,没有设小区。
周五了,大家都出来玩了,来来往往经过的人很多。
身边经过一对穿校服的高中小情侣,两人在吃冰淇淋,女孩咬一口,踮起脚给男孩一口,男孩搂着女孩,甜滋滋的咬了一口,二人相视一笑。
纪隶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偏偏是这个时候来触他霉头?
偏偏是憨巴儿的楼下?!香城这么大,只有这里可以谈恋爱吗?
他纪隶现在,还不如一个高中生快活?!
他什么时候顾忌这么多了!找老婆嘛!天经地义!法律都会保护他!
“妈的!”
一声咒骂,打定主意,纪隶扯开车门,抄起外套,拨通喜儿的电话。
喜儿睁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纪隶哥”。
所有的拉扯到了这一秒,变成了一个下意识的笑,她接通电话。
“纪隶…”
“我在你公寓楼下,我很想你,让我见你。”
喜儿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举着电话,往下看…
和脑海里的他一样,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银丝边半框散光镜,穿着黑色暗纹西装,肩是肩,腰是腰,手臂上挂着他的西装外套,衬衫袖子挽起来…
领带被他扯得有点乱,他举着手机,仰头看着她。
喜儿看了半天,也忘记说话。
“周喜儿,我说我想你,想见你。”
喜儿傻笑了一会儿,慢悠悠道:“好巧哦,你真的在我家楼下诶。”
只隔着四层楼,他能看到憨巴儿的表情,她那副傻样,看得纪隶一下没崩住,也跟着她傻笑了起来。
“不巧,我上去,还是你下来?”纪隶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去她的公寓。
不急,那里,迟早会变成他的领地。
“我下来。”
喜儿拿了钥匙,换了鞋就往楼下奔。
到楼梯口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跑得这么快?
慢慢走,也是可以到的啊…她连上班迟到都不跑的。
她正懊恼,纪隶就走向她,他的步子很快,很急,走到她跟前,站定:“我要抱你。”
喜儿愣了会儿,回过神后,温柔一笑,缓缓张开双手……
纪隶微微一带,紧紧抱住她:“你也很想我吧。”
喜儿不语。
“为什么不找我?”
静默。
“没关系,我来找你,解你的相思之苦。”
喜儿忍俊不禁道:“那要谢谢您了。”
“见外了,大家是夫妻,不要客气。”怀抱的满足和心理的满足,让纪隶这么些天的躁意尽数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