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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十四子在汐娘房中洒了油,大火持续了一整夜,直至天明喧嚣逐渐静止,巴夏王特地派人前来关切,奚贵妃以及各处主子纷纷做了场面活,他再不受宠起码还是位皇子,该走的过场少不了,换了以前皇十四子定会亲自接见他们遣来的宫人并谦虚感谢对方关怀,而今非但对人视若无睹,连句交待的话都没留下,可怜的纳月只能焦头烂额替他应付络绎不绝的问候。
    他将我召至书房,我一进门便见他坐于案前专心致志书写着什么,前段日子他在我眼中仍是个天真的孩子,短短数日他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我不确定他的脱胎换骨是好是坏,但如今的他让我有信心自己没选错人,他确实能与其他皇子一争。
    「你是青冥族?」他的一句话令我震惊不已,而他仍旧稳如泰山低头奋笔疾书,他何时知晓我的身份?是纳月出卖了我?
    「有何凭据?」
    「别浪费时间争论了,你承认与否对我而言都无所谓,我也不关心青冥族是否叛乱,我只想知道你背后有多少帮手。」
    「我没有帮手。」我岂能将族人置于险地?
    「放心吧,不是要对付你们,我想了解手上有多少资源能利用。」他说得轻松,是想拿我们当刀使吧?
    「利用?」
    「你不也想利用我?」我俩都想当持刀者、都想让对方卖命,他完成了文章、放下了笔,靠在椅背上的他没了童真、唯有看透世间的冷漠,他似笑非笑道说:「嬁奴,我们合作吧,你能得到想要的、我也能达成宿愿。」
    合作?这并非我一开始所谋,原先我仅想利用他救出族人、洗刷冤屈、杀了巴夏王,望着眼前的皇十四子,我明白那是我夜郎自大,经此巨变,他再不会轻易受人摆佈,与他合作或许是我唯一的选择。
    然而,一旦与他合作,势必得给他点好处,我担心隐隐等人会否沦为他的工具,也担心有朝一日他背叛了我们、届时将是真正的全族覆灭。
    「我是你弒族仇人之子,你不信任我是对的。」他看出我的顾忌。
    「别说得如同我是青冥族。」
    「如同?我是篤定。」他轻轻拿起案上两张写满半面的纸,朝我走来、同时说道:「我自幼出入参天塔、熟悉青冥族,你的气韵太明显,定是出自神殿之人,锦尘被父王抓入宫中不久,你便来了,难道不是为了营救你们的大祭司?」参天塔是国师所居之处,也是巴夏王用以祭祀苍穹之地,他一名皇子时常出入不奇怪,但为何那里能让他认识青冥族?莫非……。
    「参天塔有青冥族人?」我一想到兴许有更多族人存于世上,难隐澎湃心情。
    「这般激动,还说不是青冥族?」他志得意满、嘴角微扬。
    「你既认定我是青冥族,承认、否认都改变不了什么。」
    「有道理,不如这样,我先送你个情报,聊表诚意。」
    「什么情报?」
    「国师正是青冥族,且当初父王攻打阿锦州便是他提的主意,亦是他告诉父王天下唯有青冥族识得长生之法。」
    国师是我族人?阿锦州沦陷是受自己人所害?不、不可能,我从未听闻国师是青冥族,若真如此,朝云长老岂会瞒我?况且身为同族,他有何理由迷惑巴夏王残杀同胞?
    第一念我认定皇十四子是为引我入局而信口胡诌,当我看见他明亮的双眸透出的坦然与真诚,我动摇了,难道这是真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最该恨的其实是我的同族吗?
    我突感晕眩、向后退了两步,我扶在茶几上、努力保持理智,问他:「国师图的是什么?青冥族覆灭对他有何益处?」
    「剩下的你得自己去查,不过国师深得父王喜爱,你想杀他为族人报仇,没有我你就办不到。」他又向我走近,将手上的纸摊开呈现在我眼前,两张纸写着同样内容、罗列出皇十四子欲杀之人,其中皇七子及奚贵妃母子之名最为显眼,一字一句皆可成为定他罪、夺他命的铁证,他却毫不保留地坦荡告予我知,他道:「这份契约是我最真切的诚意,前半部我写明了,剩馀半面是留给你的,把你的渴望全都写上,彼此相助、彼此相依以求达成所书一切,便是你我合作之约。」
    我瞧了瞧白纸黑字、又瞧了瞧他无惧的脸庞,问:「若我们欲为之事相悖呢?」
    「我们目的不同,可能相牴触的唯有一事。」
    「我要巴夏王的命,你给吗?」无论国师是否祸乱国政,最终下决定的仍是巴夏王,他逃不过罪责,我更不会宽恕他。
    他的眼皮沉了下来,瞇着双眼,缓缓回覆:「随你。」
    我心中一震,未想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他可是你亲生父亲。」
    他嗤笑一声,「汐娘人头落地那刻起,世上再无我的亲人。」所谓孤家寡人便是如此吧,可悲而强大。
    我细思眼下景况,纵然我找到立果的线索,要将她从王宫救出亦是登天之难,隐隐身手了得,可我不想让他冒这危险,双拳难敌四手,面对成千上百的侍卫胜算等同于零,况且还有深陷天牢的族人,以我们的人手根本救不了所有人。
    我们需要同伴,皇十四子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同样孤立无援的他也需要盟友。
    罢了,左右我早已选定他,签下这张契约后,彼此皆无退路,或许更能势如破竹。
    我从他手中抽过两张书纸,在上头写满了我的冀望,契约上签下我俩的名字,以血为印、永不背信。
    「嬁奴是本名吗?」他拿起其中一份契约叠好收起。
    我望着手上自己这份,他的名字言羲二字工整地躺在纸上,嬁奴二字却显得曖昧隐晦,我坦言:「不是。」
    「真名为何?」
    「怎么?怕契约不作数?」
    「好奇罢了,除了与我合作,你也无路可走。」他可真够自信的。
    「待完成契约所书的每一件事,我会告诉你的。」他笑而不语。
    我收好契约,方要开门离去,这时他开了口:「既成盟友,将来不必再喊我殿下。」
    我浅笑点头,回道:「折腾了一夜,休息去吧。」
    我想这将是言羲最后一场安稳觉,醒来之后,他要面对的只剩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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