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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上突然安静了几秒,顾一铭和楚熙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是亲眼见证的,本以为他们不长久,谁知道一谈就是七八年,这么久都不结婚还以为要分手了,突然又订婚,订婚了总算是安稳了吧,又突然分手,七进七出都没这么大反转,这套剧情弄得大家晕头转向,但谁也没敢提,就怕惹着顾一铭的伤心地。
    这会儿陈郁提起来,顾一铭也是一愣,刚还说他呢,怎么突然就转向自己了。
    一桌子损友面上装的没在意,夹菜的夹菜,喝酒的喝酒,其实个个儿都竖着耳朵等着听,这年头谁手上还没几个“黑料”了,听顾一铭“黑料”的机会可不多。
    顾一铭见这帮人貌似云淡风轻,实则一脸八卦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他利索地说:“嗯,快半年了。”
    下面几个人互相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跃跃欲试的表情,王奇给戴眼镜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做了个收到的手势。
    他突然咳嗽一声,吸引了桌上人的目光,他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台面上,以一种播音访谈的嗓音问到:“那么请问顾先生,您对这个事情的看法是什么呢?对未来又有什么展望呢?”
    他随即立刻转变了语气,变得油腔滑调了起来:“我们科室好多优秀的单身小孩,要不要介绍介绍?”
    他话音刚落,那个说苦单身久矣的人就叫道:“好你个孟炎,怎么没说给哥哥介绍一个。”
    王奇一脸淡定地说:“宋玉你先别说话。”
    孟炎先是扭头对宋玉说:“就你那三天不洗的头,说你是我同学我都嫌丢人。”把那条单身狗怼闭嘴后,他又变脸似的冲顾一铭微微一笑,矜持地说,“怎么样,说说?”
    陈郁瞧着他来回切换自如,冲他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孟炎,你这变脸绝学越来越厉害了,你们公务员还进修这门课程吗?”
    顾一铭在边上看得直笑,他轻了轻嗓子说:“就是分开了,大家以后都是朋友。”
    孟炎说:“我们单位今年新来了个弟弟,刚毕业的,认识一下?”
    顾一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摇了摇头,说道:“先缓缓吧。”
    他说缓缓,别人自然也不会多说,倒是宋玉,连声嘀咕,嘀咕的声音还不小,就怕别人听不见:“我也算是一表人材,怎么从大学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呢?”
    王奇笑道:“你还说呢,我也是脱离了他们才找到的对象,就这俩……”他指了指顾一铭,又指了指陈郁,“有他俩在,谁瞧得见我们呀。”
    孟炎道:“你主要是渣男名声在外,这怪不得别人。”
    几个老男孩大笑,这顿饭吃到了晚上九点,走出饭店已经没几个能走直线的了,叫了代驾,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就剩下陈郁和顾一铭还站在门口。
    当年他俩就是好友,在学校里一起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这会儿没了别人,说话也都不顾忌。
    顾一铭问他:“回来打算呆多久?”
    陈郁:“两三个月吧,把家里的事了结完,就带着我妈出国。”
    顾一铭说:“有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别客气。”
    陈郁笑着说:“谁跟你客气啊,只是我这一走,估计不会再回来了,见不到你结婚了。”
    顾一铭道:“你不回来,我可以去看你,别担心这个。”
    陈郁看着他,认真地说了声:“顾哥,谢谢,我爸那事要不是你,现在估计躺地下都不得安宁。”
    顾一铭没说话,只拍了拍陈郁的肩膀,陈郁也抬高了脑袋,睁大眼睛,像是想看清这世间的天理到底在哪里,又像是在质问天上那双慈爱的眼睛。
    终于他还是没忍住,说:“我们家老头心善,一辈子做了那么多好事,那些人给他写的感谢信,都塞满了我家的书柜,谁知道他快死了,别人想的不是来看看他,而是怎么捞最后一笔。你不知道,他死的那天,都不能动了,还在流眼泪……”
    顾一铭看着陈郁强忍泪水的眼眸,他说:“好人永远不能背着骂名,真相也会有人来澄清,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而且,知恩图报的人也有很多,张律师就是叔叔曾经资助过的人,最后也是他们帮忙才找到了关键证据,叔叔一辈子都在做好事,他照亮过很多人的人生,这也是他的信念和成就,你该为他骄傲,我们普通人,做不到这么博爱,问心无愧就行。”
    陈郁对着他笑了笑,说:“谢谢哥,以后常来看我。”
    这是一个现代版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陈郁的爸爸资助了很多的贫困生,最后身患重病没有了能力,只好停掉了那些资助。
    有人不甘心,跑来医院吵架,吵着闹着说他当初说好的资助到大学毕业,这才几年,凭什么不给钱。
    后来警察把人赶走了,他们不服气找了更多的人报假案,说陈郁的父亲性侵他们的小孩要求赔偿,证据就是几张精挑细选的错位照片和保留下来的衣服上的指纹。
    那些人早就在等着算计,以有心算无心,怎么可能没有准备,联合了媒体对陈郁家人进行了骚扰和跟踪,连七大姑八大姨都没放过,亲戚们不堪其扰,一次次地跑到病房里哭闹,催促陈郁快点解决。
    最后是顾一铭找了关系直接跟媒体的负责人碰面,媒体才换了个角度开始报道陈郁父亲这些年一共资助过多少个孩子,又说身患重病到底是应该先救自己还是先给孩子交学费。
    引起舆论后,张律师又找到所谓的“受害者们”逐个击破,才拿到了关键视频。
    世界上的人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帮你的人一直在帮你,你帮的人却不一定。
    陈郁恨透了那些人,也恨透了那片地,把主谋送进监狱后就去了国外,这次处理完家里的房产就会去那边定居。
    把陈郁送回去,顾一铭也回了家,拎着后备箱大包小包暂时用不上的东西进了家门,把沐浴露和洗发水放进了浴室里。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看着沈既白给他回复的信息,沈既白先是说不用客气,然后又说最近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问他能不能改在下周。
    顾一铭当然没有问题,他握着手机打字:“我都可以,随你时间。”
    很快那边就回复过来:“还没睡吗?”
    顾一铭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十点四十八分,他回道:“刚到家,今晚有点儿事情,想着还没回复你的消息,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还在看书,平时也没那么早睡。”
    “是看专业书吗?听亿鑫的提起过,医学生都要读好几年,抱歉,我对这些事不是很了解。”
    沈既白停了一会儿,发过来一个消息:“没关系,你只用来了解我就行。”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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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一铭看着这个信息,忽然有些心潮澎湃。
    他想沈既白真的是很会说话的人,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心突然被这句话弄得乱七八糟,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让他不得不先停下消息,痛快地笑出声。
    他能感觉到沈既白的心意,他在邀请自己靠近。
    顾一铭思索着回道:“你和我在学校看到的不一样。”
    沈既白很快回复:“也许只是对着的人不同。”
    顾一铭求饶般的靠了一声,他从来没想过沈既白会是直球选手,毕竟他曾经亲眼见到沈既白拒绝别人,这么一个人人称赞的大美人对自己表现出了特殊性,没有一个alpha会不为之自豪。
    但现在的顾一铭又是个很谨慎的人,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不完美,也清楚的认识到人生的旅途很有可能会一个人走向终点。
    他不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看着床头的小夜灯,顾一铭跳跃的心忽然就沉静下来,他想如果陪伴的人最终还是会走掉,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
    但他在每一次看见沈既白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向他靠近,他喜欢沈既白的美丽和纯净。
    顾一铭伸出手试图关掉那盏小夜灯,却始终没有按掉按钮,他深吸一口气,嗤笑出声,他在嘲笑自己的胆怯和懦弱。
    这个房子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会吃人的妖怪,每一次回到这里都让他有种莫名的压抑,这里见证了他对爱情的憧憬也认证了他人生中很多的丑态。
    他并不是说了分手就会马上变得毫不在意的人,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不去惋惜,何况他曾经那么盼望和楚熙走进一个新的旅程。
    顾一铭不会把爱恨放在表面,但很多次他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在岛台边低迷痛饮,他把所有的苦闷和不甘都配着酒精咽进心里,第二天又强迫自己重新站直背脊。
    他也是肉做的,怎么会不痛呢?
    这里房子的每一处装修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样都被赋予了深刻的感情和含义。
    现在的它像个囚笼,把顾一铭囚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监狱里,只给他留了一丝缝隙,让他每抬一次眼都以为自己能冲破过往,赢得自由。
    顾一铭是骄傲惯了的人,他承认自己失败,却也不愿意做个逃兵。
    他认为自己可以跨过这段失败的感情,所以才日复一日的住在这里,他在等心中的感性对时间投降,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
    但此刻他突然觉得厌倦了,继续住下去又能怎么样呢,和时间争到了长短又能怎么样呢,和过往争得了输赢又能怎么样呢?
    感情世界里大家都是输家,每一个退场的人都是狼狈不堪,不过是谁装得更潇洒而已,自己钻了这么久的牛角尖,其实早就够了。
    许是见他久久没回信息,沈既白又给他发了一个晚安,他没有再回复过去。
    他在心里隐隐地有一丝害怕,害怕自己太渴望能有个人把自己救出来,所以才会碰到一个人就牢牢的抓住,才会鲁莽的做出尾随沈既白的行为。
    他更害怕这个人来了又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留在这里,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缺爱,但依然渴望被爱,而现在的他变成了一个害怕爱的胆小鬼。
    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把顾一铭变得不像顾一铭,他似乎被深海包围,眼里只有一片蓝色,蓝色变成了低沉和忧郁的代名词,却忽略了天空也是蓝色,只是一个要抬头,一个要低头而已。
    那些执拗、胆怯、彷徨把他捆的好紧,他在原地转圈,现在终于在脑子里理出了一根线头,顾一铭迫不及待地抓紧了线头,狠狠地追了上去。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息,给杨助理发了个信息,让他挂上了卖房信息。
    ……………………
    虽然那天晚上沈既白和顾一铭有了一次试探性的沟通,他们也很少在微信上发消息,只有朋友圈偶尔的点赞,才让对方知道,彼此依然在自己的通讯录里。
    这天沈既白收到顾一铭发来的图片,打开一看是沁园的照片,顾一铭果然在他们住过的园子里种上了一片玉兰。
    这张照片看起来是在楼上拍的,透过窗户往外看,满眼都是彩色的花朵。
    现在是四月,正是玉兰的花季,大片大片的花苞和半开的花朵挂在枝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搬运的,看起来保护的很好,一眼望去也没有突兀的空枝桠。
    那些树很明显分了两批,一种是白色的花朵一种是粉色的,阳光从枝头穿过照射在整个花园,因为有玉兰的渲染,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花园里的浪漫和温馨。
    沈既白给他发信息:“很漂亮,我觉得它一定比照片里的更美。”
    顾一铭发了个可爱猫猫的表情,沈既白颇感震惊,好像顾一铭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这和他平时的严谨禁欲一点都不一样。
    他接着发:“我选的时候对它们的颜色难以抉择,干脆都买了回来。”
    沈既白回道:“它们美的像块画布。”
    过了半晌,顾一铭才给他发来一条信息:“再美好的事物也需要有人来欣赏,只有一个观众连演员也会感到孤独,沈医生,可以邀请你和我共赏吗?”
    似乎是怕他不答应,他又发了条信息过来:“我也叫了亿鑫,上次玩的不尽兴,现在的天气已经可以游湖了。”
    沈既白盯着共赏两个字,心想大家一起的话,那在超市说的看电影,是不是就不做数了?
    他想单独和顾一铭约会,只是他也很想和顾一铭游湖。
    沈既白在犹豫间发现了自己的贪婪,他警告自己不可以有过高的期待,于是回道:“可以。”
    顾一铭:“等你休息,我去接你。”
    “好。”
    沈既白不自知的提起了嘴角,他想努力压制,却抵抗不了内心的兴奋,突然护士进来喊来了新病人,沈既白赶忙放下手机去了病房。
    等他从病房出来时,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看见了岳月,她快出院了,最近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
    沈既白今晚是要上大夜的,现在已经半夜一点多了,岳月站在走廊显得很突兀,思索了三秒,沈既白还是朝她走过去。
    岳月站在窗边,抬头往外看,沈既白怕吓到她,走过去的脚步声略略放重了一些,刚走到她旁边,就听见岳月说:“沈医生,你来了。”
    沈既白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岳月回头看他,她秀丽的面孔比刚入院时胖了一点点,但还是很瘦,平静的眼神不见半点波澜,她似乎对未来的人生丧失了所有的热情,她望着沈既白道:“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我听过你的,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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