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月点了点头,跟着沈既白往病房走,快到的时候她突然问沈既白:“沈医生,你说我还有未来吗?”
沈既白沉默了半晌,道:“很多坏人永远不知悔改,不要让他们得意,未来也许会很苦,但人都是往前走的。”
岳月没说话,回了病房,沈既白也回了值班室。
第二天中午,沈既白回家后他翻了翻自己的衣柜,过年的时候方芳给他买了好几套春装,都还没上身,最后还是选好了一套休闲装,才安心去洗澡睡觉。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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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了期待,日子就过得格外快一点,沈既白这一周都很高兴,离他盼望的日期越来越近了。
今天岳月出院,余欢欢过来接她,沈既白拿了出院证明,交给她去打印病例,岳月的外公外婆正陪着她坐在病房里。
岳月的继父在临海城市被抓了。连续两次的成功让他没了顾忌,他在那边租了房子,还交往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朋友,想来是准备故技重施。
同时他也很警惕,尽量避免去一些需要身份证的场所,他在一家厂里打工,用的也是假身份证,最后还是厂里的保洁人员认出了他,这才被警察找到。
沿海城市的警察已经把他交接给了a市公安,正在审查阶段,岳月也会暂时呆在a市,直到法院判决后再回老家。
小护士在边上八卦的时候沈既白也跟着听了一耳朵,他们提到岳月时语气充满了可惜和同情,毕竟omega是那么稀少又娇贵的生物。
如果不是被剥离了腺体,仅仅是omega的身份就可以让她有一个比较好的婚姻。
沈既白当时正跟着主任查房,他想岳月未来要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腺体剥离引起的免疫力降低,而是往后生活里的闲言碎语。
尽管omega保护组织可以给予她很多帮助,但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扮仁慈、装同情,甚至假造弱者身份,不择手段地探听你的各种隐私,来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
而人又是社会性动物,只要你在这个世界生活一天,你就很难斩断和其他人之间的各种关系。何况她还这么年轻……
思及前几天在走廊碰见岳月那双古井般平静的双眼,沈既白唯有一声叹息。
生活不会永远都是美好和希望,有时候它也让人感到丑陋和绝望,但无论如何,人生不能回头,你只有大步往前走,才会甩开这些斑驳的痕迹。
每个刚入职的医护心里都是满怀悲悯的,但随着工作时间的加长,医患矛盾的加深,现在大多数医护的脸上都只剩下了麻木。
沈既白不希望自己未来也是重复着同样的心境,他把岳月的事记在心里,用作给自己职业生涯的提醒,他偷偷地定了一束花,让外送小哥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面。
岳月出院的时候刚好到他交接完准备下班,沈既白和她坐同一次电梯,拥挤的电梯间里,岳月小心翼翼地搂着花,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这让沈既白感到快乐,也让他沉重的心情有了拨云见日般的轻松。
帮助别人会让自己获得快乐,沈既白再次确定了这一点。
熬到了休息日,顾一铭带着白亿鑫过来接上沈既白去沁园。
一模一样的四个人,一模一样的座位,不同的是这次已经是浓春日暖了。
沈既白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穿上了春日的薄衫。精心挑选的衣服衬托出他优秀的身材比例,这让白亿鑫看见他就举起了大拇指:“帅啊,小白。”
白亿鑫把他从头打量到尾,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对着沈既白眨了眨眼,沈既白移开了眼眸假装没看到。
他低着头上了车,略显紧张地看向顾一铭,见他嘴角含笑,心中对自己的穿搭也甚是满意,这次不会再显胖了。
说了是赏花,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顾一铭领了人上二楼,到了一个休闲室,这个房间的视野很开阔,不仅能看见眼前的花园,更远处的小院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既白走到窗边,顾一铭跟着过来,他说:“上次发给你的照片,就是站在这拍的。”
眼前全是大片大片的花朵,已经开了许多,一簇簇的挂满了枝头,沈既白叹道:“真漂亮。”
顾一铭笑了笑,他就知道沈既白肯定会喜欢。
“可惜不能常开四季,再有一个月,他们就会凋谢了。”
沈既白闻言看向他,忍不住说道:“四季都有不同的风景,倒也不必执着这一种,到了明年它们又会来看你。”
顾一铭看着他的眉眼,心中微动,他想问沈既白,明年你还会不会陪我看花,他忍住了,这不是他现在能问的问题。
隔壁的窗户边,顾源和白亿鑫挤在一起,他低声下气地说:“这都好久了,你怎么还生气?”
白亿鑫面上发红,怒视着他:“你管我,你真的烦死了,走开。”说着推了顾源一把。
顾源赖在那边不肯走,又不知道在小声的说些什么,沈既白没有再听,只是笑笑。
跟白亿鑫认识这么多年,很少见他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被做为家族继承人来培养,他总是周到而体贴的,这和顾一铭有点像,他们都是表面看上去很理智而冷静的人,好像有了强烈的情绪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顾一铭低声说:“他们从小就这样,打打闹闹然后再和好。小时候顾源比现在好看,我们还以为他会分化成omega,亿鑫还说过要娶他回家,没想到分化成了alpha,当时亿鑫还失落了很久。”
沈既白想了一下,一个嘴巴甜会撒娇的omega,确实挺招人疼的,他问道:“这么说亿鑫分化比顾源晚?”
顾一铭肯定地点头,道:“顾源初中就分化了,比较早,他一直喜欢亿鑫,没有交往过别人。”他问沈既白,“亿鑫在大学有交往过男朋友吗?”
沈既白想了想,缓慢地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不过倒是有很多人喜欢他。”
顾一铭笑笑:“应该的,你们都很优秀,而且……也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他问沈既白:“你知道你在大学很有名吗?那个医学院的高岭之花,据说来跟你表白的人全部都被拒绝了,是这样吗,沈医生?”
顾一铭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随意的闲话家常,他这么不带攻击性的语气却问着让人心脏绷紧的话,沈既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话,上次他已经说过了,是人不对而已。
他想也许顾一铭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那他不介意一次次的把自己的喜爱说给他听,直到他不再需要为止。
于是沈既白垂下的眼眸抬起,他认真地看着顾一铭,轻声说:“是我不喜欢,来表白的人里,都没有我喜欢的人。”
顾一铭偏开了目光,很快又转回来,问他:“陈郁也不喜欢吗?”
“陈郁?”沈既白皱了皱眉头,“我不认识。”
“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沈既白肯定地说。
顾一铭露了笑脸,他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好似被沈既白的话取悦,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他柔声说:“我准备了乌篷船,一会儿带你们去游湖。”
沈既白见他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的接触让沈既白有着无法自拔的隐秘快感,他离顾一铭这样近,身边也没有别人出现,他好像被顾一铭纳入了交往的范围内,可能只是朋友间的交往,也可能会是恋人间的交往。
他在大学的时候就想过要去和顾一铭表白,但那时他身边有人,可是现在他们都是单身,他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待,等待顾一铭能接受自己。
沈既白想织一张网,把自己所有喜爱的东西都放在网内,但他又觉得不够,如果是对方是顾一铭,那这个网就要更坚固更柔韧,才会一层一层的把他绑在网内。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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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铭领着他们走在万字海棠纹铺地的花街通道里,右边是花园内湖,顾一铭往一块立在岸边的太湖石走去,沈既白靠近了才看见有一个隐藏的小码头,里面放了几艘乌篷船。
船不大,但是也可以坐满四个人。几个人轮番上了船,船仓里面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果盘和糕点,地板上放着几个蒲团,倒也雅致。旁边还有一个烧水壶,能插电使用。
沈既白倒第一次见,好奇的看了几眼,还真找到了一个插座,他问道:“这船还有电呢?”
顾源说:“就是一个小电机,烧烧水充充电什么的。”
突然船身一阵晃动,船离岸了,沈既白伸着脖子往外看,顾一铭站在船头顺着水道把船撑进了湖里。
和上次钓鱼那湖不一样,这里有很多刚刚浮出水面的荷叶,绿叶清新、波光倒影,一眼望去,全是好风景。
园林讲究写意造景,筑山的曲折通透,连着理水的留白澄净,带着春日岸边的翠柳,在岸上看的景和在水中看的景,不同角度竟然有不同的奇异,顿时就明白了古人为什么写诗情画意,要寄情于景。
今天风暖日丽,太阳照的人也不冷,沈既白原本是窗帘半掀,后来感受了一下湖面的微风,索性把帘子全掀了起来,手撑着窗檐边往外看。
船只晃晃悠悠的驶进了湖中心的荷叶堆里,顾一铭把橹杆放好,进了船舱里,坐在了沈既白对面,茶几边上坐着炉子,里面烧着热水,沈既白端起来泡了壶茶,给他倒了一杯。
顾一铭盘腿坐在蒲团上,舒服地喝了口茶,用手撑着桌面,笑着说:“再有两个月,湖里的荷花就开了,到时可以来摘莲蓬。”
湖面上起了风,因为是被圈禁起来的湖,即使有很大的面积,也没有外面野湖那样横扫一切的莽气,只是细丝微缕般的往人身上沾。
白亿鑫说:“沁园挺舒服的,要不是离市区太远,在这住着也挺好的。”
顾一铭笑笑,道:“想来的时候说一声就行,这里一直有你的房间。”
顾源手里拿着个钳子,在认真剥着核桃,顾不上聊天,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春日渐暖,微风拂面,小船就在湖面晃晃悠悠,沈既白坐在靠窗边,听着他们的细细碎语眼皮直坠,慢慢睡着了。
他连着熬了好几天的大夜,抽空还要看书做实验,为了和顾一铭出来约会,他把手边的事都堆着做完,才能保证自己有充足的时间。
学习的时间本来就很紧迫,像他们医院能安排到周末休息两天的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有的医院一周只有一天,还要轮着来,他很想能留在导师的医院工作,只能更加倍的努力。
昨晚他熬夜看了篇论文,睡的就晚,早上又起得早,这里的环境很舒服,而且他离顾一铭足够近,这让他很安心。
沈既白睡得很实,他一向觉浅,这次也不知是水面摇晃还是因为环境安静,他一直睡到了金乌西行。
等他醒过来时,船上就只剩下了顾一铭,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身上的外套就滑落了下来,他扭头去看,是顾一铭的衣服。
“湖上有风,怕你着凉。”顾一铭捡起外套,顺手递给他一张纸巾。
沈既白把脸埋在纸里搓了下眼角,心想难怪梦里总是闻到一股很舒服的味道,原来是顾一铭的信息素。
他抬起头的时候有点心虚,幸好没有露出什么丑态,而且说好了赏花游湖,结果他不给面子的睡着了,这对主人家来说挺失礼的。
顾一铭给他倒了杯水:“润润喉。”
沈既白喝了几口,放下杯子,问道:“他们俩呢?”
顾一铭:“在后面,他们自己去开了条船。”
其实是白亿鑫见沈既白睡着了,怕他们聊天吵着人,又想给他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这才拉着顾源换了条船。
白亿鑫临下船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好好把握。”
倒弄得他像是别有用心了。
思绪转回来,顾一铭看着沈既白脸上被压出的印子说道:“是我太心急了,总想着花期很快会过去,倒忘了你还忙着工作。”
沈既白摇摇头,说:“没关系,这里很放松。”
他刚睡醒,还带着慵懒的鼻音和漫不经心的惬意,这种松散就像一只呆在安全区的小猫咪一样安心。
顾一铭把笑着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看湖面的碎金,只觉得此刻只有岁月静好才能描摹这个场景。
船仓里有一瞬间的宁静,沈既白忍不住偷偷看向顾一铭的外套,顾一铭以为他是渴了,把草莓往沈既白面前推了推,见他拿过一个后才收回手。
他看着沈既白咀嚼草莓的红唇,也忍不住拿了一个草莓。
顾一铭擦过手后和沈既白聊天,他们聊的最多的是学校,两个人在之前的二十多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的共同好友还是白亿鑫,但在背后讨论一个omega显然不符合社会礼仪,所以他们话题也聊的很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