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温建勛看见王柏青光着屁股蹲在浴室洗内裤的背影,还注意到王柏青正在洗的那件是他刚脱下来的,他很难用任何文字表达他内心的感觉,他想,大概是一个人住惯了的王柏青原本就有洗好澡后自己动手洗贴身衣物的习惯,先前住他那里没自己洗,只是单纯因为他家有烘乾机。
但是接下来王柏青的动作要怎么解释?
温建勛就这么看着王柏青一手拿着他的内裤,另一手的掌心出现了一团微弱的火球,他真的不懂为什么王柏青要烧他的内裤,所以他走到浴室门口喊了王柏青的名字,王柏青一转头,没掌握好火球和内裤的距离,温建勛的内裤就这样烧了起来,王柏青顺着温建勛讶异的眼神看见他手里的内裤正在燃烧,他心一惊,手一松,烧了一半的内裤便掉进浴缸里,火「滋」一声熄了。
「……能解释一下吗?」温建勛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王柏青眨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想说我可以烘乾身上的水份,那不晓得能不能把衣服上的水也烘乾……刚才那是意外,真的!你不叫我,我没分心的话,也不会把你的内裤烧掉!」王柏青连忙替自己解释,「呃,你不会没带太多换洗的内裤吧?」
温建勛伸手按着额头,「内裤不是重点。」说完,他看见全身光溜溜的王柏青,视线停留在某个地方一会儿,温建勛的声音带着笑意问:「柏青,你确定你真的不穿衣服吗?」说完后他继续盯着王柏青无声地笑,搞得王柏青心底发毛。
王柏青原本想说都是男的,你有的我也有,我有的你也有,穿不穿衣服又没什么关係,但他想想,不对,他自己都知道男人是视觉上的动物,他都会盯着温建勛的翘屁股不放了,更别说覬覦着自己屁股的温建勛。因此,王柏青连忙赶在大魔王甦醒之前一把扯下墙上的浴巾把自己下半身围起来,越过温建勛跑出浴室,二话不说,翻背包找衣服穿上。
浴缸里还躺着温建勛那条被烧穿了一个洞的内裤,王柏青的内裤则是孤零零地被晾在一旁,连主人都遗忘了它的存在。温建勛无奈地把浴缸里的内裤捡起来扔了,再拿起王柏青的内裤,随手掛在原本放毛巾的地方跟着走出浴室。
穿好衣服的王柏青坐在地上跟米浆培养感情,温建勛拿着房里的热水壶进浴室洗过后,装满水再拿出来等着水煮开,等待的时间,他拿出笔电继续关心1223以及ptt上的消息,同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收到避难所消息的原因。
十二月二十五日开始市府就陆续设立了几处避难所让附近居民前往避免,其中一个地方离温建勛家并不算太远,然而为了顾及到或许没有办法使用通讯设备的人,市府採取了最原始的方法:以人力进行通知,务求所有倖存的市民都能够知道避难所已经设立的消息及其位置。
消息由市府传至各行政区再向下传达到各里办公室,然而即将他们位在地狭人稠的城市,一个里所涵括的范围还是不小,当消息到达里长办公室后,单凭里长一个人也没办法靠一己之力把消息传达给所有人,因此需要由里长广招自愿者四处散发消息、张贴公告,就像王柏青家的房东一样。
然而好巧不巧,负责传达消息到他们那栋房子的是警卫,在二十六日受到王柏青製造出来的爆炸波及,他们才一直无法得到避难所的消息。虽然对他们来说,是否得到消息并不造成任何影响。
看着正在和一隻顶多三、四个月大的柴犬斗智的王柏青,温建勛不打算告诉他这件事,离开那篇文章后,温建勛继续整理整理他们接下来的路线最近的路况资讯。
不一会儿,水煮滚了,王柏青看温建勛一脸专注地盯着笔电敲键盘,他就自动自发帮忙泡了麵,将温建勛那碗摆到床头柜上,他自己则是捧着他那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泡麵摆在地上,继续和米浆培养感情。米浆的注意力完全被泡麵的味道吸引,两隻眼睛死盯着泡麵的模样在王柏青眼里只有可爱两字能形容,他的手机已经有超过一半的空间,拍的全是米浆的照片。
王柏青吃完泡得太久而显得软烂的泡麵,他拿起手机和爸妈报平安,思考了一会儿,他决定用米浆的照片和他爸妈打招呼,也想好了一套有真有假的说法,说是温建勛家的存粮不足,他们出门觅食时顺道去了宠物店一趟,发现只剩下米浆一隻狗太可怜了,王柏青想起母亲的谆谆教诲,于是把米浆带回家。
王母爱狗成痴,一看到小狗照片立刻唉哟了一声,老人家的眼睛都成了爱心,一下问小狗多大、叫什么名字、公的母的,一下问王柏青帮小狗准备了什么饲料,这么小的狗长牙了没,要准备玩具让他磨牙否则傢俱就完了,知不知道该怎么教牠定点上厕所,天气冷有没有准备小狗的衣服、狗窝是什么样子。
王柏青:「妈,你都还没问过我今天好不好。」
王母:「你都能和我聊line了还有哪里能不好?小温呢?」
王柏青痛心疾首地传了两张大哭的贴图给他妈,最后还是告诉他妈温建勛也很好,好得不得了。
唯一不好的是他的内裤被我烧了--这事情王柏青才不会告诉他妈。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后,王母老样子交待王柏青要好好待在温建勛家别乱跑,注意自己的安全别老跑出去,太危险。王柏青阳奉阴违一一应下,等到王母说她要跟他爸上床休息,王柏青才点了另一个对话视窗,继续用米浆作为开场白,他现在超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有隻超可爱的狗儿子叫米浆。他这才想到自己还没在脸书放过米浆的照片,不等视窗里的另一个人回覆,就跑到脸书去发文了。
几分鐘后才有个小小的讯息通知问王柏青这隻狗是怎么回事,王柏青说他刚养的,对方说他这时候还养狗是自找麻烦吗?
「阿青,你不在家里吗?」姜梓尧敏锐地发现照片的背景很陌生。之前他放假的时候曾北上找过王柏青几次,拉着王柏青当导游陪他在到处玩,自然也很熟悉王柏青租屋处长什么样子,绝不可能有这种毛绒绒的地毯。
王柏青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思考了一会儿才回覆:「我住我同事这里,我妈没跟你说吗?」
姜梓尧很讶异,王妈妈的确从没和他提过王柏青现在住别人家,「你干嘛去别人家住?那个人是谁?什么时候去住的?那个人家有比较安全吗?男的女的?」
看着姜梓尧爆手速扔过来的一连串问题,王柏青一一回覆:「我同事,男的,住半个多月了,还满安全的。你问这么多干嘛,身家调查啊?」
「你干嘛没事去别人家住!」姜梓尧又问。
王柏青没立刻回答,他拿了包从楼下柜檯找到的洋芋片,抓了一片塞进嘴里,让米浆舔他的手指嚐过味道后,才回答,「他说我家易攻难守,他家易守难攻,所以我就过来啦。」
姜梓尧给了王柏青一隻正在点点点的兔子,王柏青给了姜梓尧一张下午米浆在他大腿上睡到四脚朝天的照片,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就这样败阵在小狗的魅力之下,还不断提醒王柏青有机会一定要把小狗带回家让他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今天耗了不少mp的王柏青连续打了几个呵欠,告诉姜梓尧他想睡觉便结束两人的对话,上床之前他还不忘先拿着充电器找到插座帮手机充电。
房间里的那间床很大,没有kingsize那大概也有queensize,王柏青心想只要踢掉温建勛,那张床大概可以躺六个自己,或是可以让他一个人在上面滚个三圈也不至于摔下去。他鑽进被窝后,温建勛见状也关了放在大腿上的笔电,摆在床头柜上,下床关灯再回来。
房间里很安静,任何动静製造出来的声音就像放大了好几倍一样清楚,王柏青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旁边的位置向下一沉,一隻手就这样摆在他腰上。
王柏青很严肃地开口:「温建勛,你不能因为你个子比我高就把我当抱枕抱。」
温建勛闻言笑了出来,「那,柏青,你想把我当抱枕抱吗?」
「这倒不用,我睡觉没有抱东西的习惯。」
「可是我有,睡觉没东西抱我会不好睡。」
听温建勛说得很认真,王柏青思考了一会儿,被抱着也不会少一块肉,顶多是不习惯罢了,「喔……好吧。」
得到了王柏青的允许,温建勛的身体贴得更近,完全将王柏青抱在怀里,只差没揉进身体里。王柏青有些克难地寻找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温建勛这才意识到自己抱得太紧而松开对方,两人调整了许久才找到彼此都舒服而温建勛还算能够接受的距离和姿势。
王柏青又打了几个呵欠,模糊地向温建勛道晚安后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温建勛静静搂着王柏青,他想多感受一点这样的幸福再睡,怎料床尾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听了一会儿才推测那声音很有可能是米浆正在用爪子耙拉棉被才发出来的,他并不以为意,闭上眼准备休息,但那声音却接二连三、断断续续地在安静的房间里传到他耳边,更重要的是声音还有靠近他的倾向。
「米浆?」温建勛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小狗的名字,也不知道小狗是不是已经认可这是牠的名字。
小狗尖细的声音发出了小小声带着哀求般的叫声,听着就让人觉得心疼,抓着棉被的声音也变得激烈起来。
温建勛犹豫他到底要不要收回抱着已经睡着的王柏青的手,起身看米浆到底想干嘛。
床下的小狗不明白床上的人类已经知道牠在干嘛了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牠抓得更用力,还多叫了几声,隔了一会儿牠才听见床上的人类翻开棉被的声音,已经习惯黑暗的牠看到其中一个人类坐起身又弯腰,两手放在牠的前脚下方把牠抱起来。
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幼犬吓了一跳,在空中挥舞着四隻肥短的小腿挣扎却是无用功,下一秒牠就被摆在柔软的棉被上,一隻大手按着牠的脑袋低声开口,「别吵,安静睡觉。」
可惜换算成人类年龄顶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米浆没听懂温建勛说了什么,牠先好奇地在床上走了几圈,见跟牠说话的人类躺回去,心想是不是脚下那软软又暖暖的东西底下有什么好东西?牠从床尾走到床头,硬是往王柏青跟温建勛中间鑽,鑽进被窝里后牠发现里面很暖很舒服,就这样靠着王柏青准备睡觉
温建勛还没睡,他知道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鑽进去了,还卡在他跟王柏青中间,恰好让他没办法离得王柏青太近,不然肯定会压扁那隻小东西。
此时,三秒入睡的王柏青翻了个身,棉被里刚趴下的米浆被惊醒后鑽了出来,大概是嫌被窝里太闷热。下一秒,温建勛在黑暗中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爬上王柏青的肚子缩成一团。
「……」
旁边躺着睡着的一人一狗,温建勛忽然很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愴然而涕下」的感慨。
下了一夜的雨在天亮之前就停了。
王柏青醒来时,温建勛已经将大部份的东西都收拾好,见他醒来还很惊讶,「我正准备叫你呢。」温建勛笑道。
王柏青打了个呵欠,下床进浴室洗漱过后,他看见米浆正把小脑袋埋在牠的碗里不停地吃,温建勛把已经准备好的早餐塞到他手里,王柏青就这么愣愣地坐在床边吃早餐,听温建勛说明今天的行程。
由于前一天在宠物店和王柏青家耽搁了不少时间,今天他们必须比预计的时间早两个小时出门。
王柏青咬着筷子伸手去摸他的手机,现在时间清晨六点多,算一算他也睡足了八个小时。快速吃完早餐,王柏青也换上前一天穿的衣服,和温建勛互相检查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再清点过他们带上来的背包的内容物之后,就等米浆把饭吃完,他再收拾好米浆的东西,并用房间里那条晾了一个晚上也乾得差不多的浴巾当背巾,试图像背婴儿一样将米浆绑在胸前。
米浆自然是不愿意如此屈服于人类之下,只是三个月大的幼犬斗不过人类,牠在食物的拐骗之下一边生气一边吃点心,最后还是被王柏青背到身上。
温建勛站在一旁看完全程,他发现米浆的眼神活像是已经看透了他的狗生一般。
全部的东西整理妥当,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温建勛先开了后车厢门放东西,王柏青将米浆的东西放好后,就拆下背巾把小狗关进笼子里。温建勛思考着这人刚才在楼上折腾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切就绪,温建勛上驾驶座热车同时,王柏青打开铁捲门,再迅速绕过车头爬上助手席,还让温建勛先打开天窗以防不时之需。
「如果有腐尸和异变者在外面开趴的话,我就能立刻烧了它们啦!」王柏青理所当然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温建勛没打开车窗,反倒是打开了王柏青那边的窗户,停在一个王柏青的手正好能伸出去的大小,「这样就行了。」
「温建勛,你一点都不懂男人的浪漫!」王柏青一直觉得鑽出天窗拿手枪还是自动步枪扫射追兵是一种很痛快的事。
铁捲门缓缓上升,门外没有任何异状,柏油路还是湿的,冬季清晨七点左右的太阳还躲在云层后方,温建勛没等铁捲门全开就踩下油门,他说:「柏青,如果要说男人的浪漫,也不是所有人对浪漫的定义都是一样的。」
王柏青不解地看向开车的人。
「我更倾向和喜欢的人待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尽情过着二人世界的生活呢。」温建勛笑道。
闻言,王柏青默默地挪了挪位子,他想离温建勛远一点。
离开汽车旅馆又开了一段路后,他们终于抵达邻市。
邻市的路况和温建勛家差不多,主要道路不单是成为大型停车场,也几乎是人间炼狱。路上除了被遗弃的车辆之外,还有人,七零八落地成为躺在柏油路上的一具尸体。原本在路上发呆、间晃的腐尸和异变者们,在听见温建勛的休旅车靠近之际纷纷朝他们移动。
温建勛这时要倒车已经迟了,四周全是闻声而至的腐尸和异变者,离休旅车最近的也不过就是几秒衝刺的距离。
「我靠,人海战,不对,腐尸海战术啊这!」王柏青惊叫,「欸温建勛,你先打开天窗……」
用不到王柏青开口,温建勛已经开了天窗,站出去先用一根手臂粗的冰柱爆了跑在最前面那隻几乎快摸到车子的异变者的脑袋。那根冰柱并没有在达成一杀的任务后立刻功成身退,温建勛用那根冰柱为媒介释放自己的异能,以休旅车为中心,半径三公尺内的地面都结了一层白霜,依何一隻腐尸或异变者一踩上白霜,白霜便会顺着接触的部位瞬间向上蔓延至全身而使得牠们浑身僵硬,乃至不得动弹为止。
温建勛这一招缓兵之计暂时解除他们被包围的危险,只是危机仍未解除。
王柏青见状也站起身,两个人没办法同时挤出去,用了大量异能而有些累的温建勛只得先下来,把空间让给王柏青。
「柏青……记得不要炸了这条路。」温建勛语气心重道。
「你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啦!」王柏青恼羞地大吼,接着把被温建勛羞辱的愤怒化为能量,将那些变成冰雕的腐尸和异变者作为洩愤以及迁怒的工具,密密麻麻细如针的火箭如雨下,不一会儿就把腐尸和异变者的围攻之势打出了个缺口。
温建勛见机立刻踩下油门倒车离开,王柏青只能想办法稳住身体后鑽回车子里,看着眼前没清完的怪,他心里觉得有点可惜。
一路退到路口,温建勛握着方向盘立刻从另一条路离开。
后来他们不再抱着侥倖心态地企图走任何一条主要道路,哪条路小就专往哪条巷子鑽,鑽到最后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让王柏青翻地图研究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毕竟邻市他们也没多熟,常走的都是大路而不是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巷。
好不容易一个上午过去,仪表板上的里程数又向前推进了二、三十公里,他们与王柏青老家的直线距离却只缩短不到十公里。
「我开始怀疑你车子的油有没有办法撑到回我家……」王柏青沉重地开口。
「路上总会经过加油站,到时把油箱加满后,再多装些汽油备用吧。」这种情况温建勛也不是没想过。
「唉,也只能这样了。」收起地图,王柏青看向温建勛,「欸,温建勛,我看下午换我开好了,你刚才用了不少异能应该挺累的吧?又开一个早……」王柏青忽然闭上嘴。
温建勛因为王柏青没把话说完再好奇地看他。
王柏青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温建勛满头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