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跟蓝青走后不久母亲便醒了,醒来居然还惦记父亲魂魄那事,用先前磨的低沉沙哑的嗓音吵着要找父亲,事不宜迟命人端来迷神,含着汤药用嘴度逼迫母亲咽下,她一直不听话,足足用了两碗才喂下一半,服下不久母亲果真开始沉睡,坐在床头靠着床板,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我也累了,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盛夏早上的晨光闪耀刺眼,将眼皮照得热烘烘,睁眼一看什么时辰了?『母亲!』松了一口气,母亲还静静地睡在旁边,昨夜居然睡的如此沉,唤人进来洗漱端来早点,一面留意床榻上的动静,母亲这一睡接近中午时分,害怕出事,赶紧命人找来蓝青。
“夫人只是心神操劳过度,一个月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三爷,别担心。”
“母亲何时会醒来?”
“睡够了就会醒!”蓝青挑眉看我,“你不想让夫人多休息?”
“当然想,只是.......担心那药.......”心虚地问。
“不相信我?”蓝青医术精湛,只有面对大哥的质疑他愿意解释,其他人一律甩白眼。“夫人醒了再叫我来!”留下这句话,他便走了。
坐在榻边用大掌抚过母亲的发际,巴掌大的脸庞削瘦,的确该让她多睡会儿,拿了两本书靠在床头看了起来。
就这样母亲从中午又睡到了隔天清晨,足足十二个时辰才转醒,刚起床头发还散乱着,因熟睡而红扑扑的小脸,纤细的手指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模样特别可爱。
放下书本凑过去柔声说,“母亲,你睡好了吗?”一扫之前的眉头深锁愁云惨雾,母亲居然娇憨的对我点点头,拿着拧好的巾帕从眉眼开始一寸一寸替母亲擦拭干净,简单洗漱一下侍女端上备好的燕窝,蓝青说母亲太久没有吃东西,先拿燕窝垫胃,
“我喂你吃。”舀一汤匙放到母亲嘴边。
“我自己来。”
“可以吗?”有点担心的问。母亲点头说可以。
一小碗燕窝很快就吃好了,正准备抱起母亲到浴池,母亲小声说,她想自己走,想一想母亲多日没有下床走动,也好,牵着她的走到隔壁浴池,一只屏风隔开两个空间,我坐在屏风前朝外,能听见水声跟浴池里的动静。
前几日母亲实在闹得不行,根本没办法全身洗漱,侍女今日花了比较多时间替她整理,也不急,拿着刚才放下的书继续读着,过了好一会儿兮兮簌簌一阵,知道侍女已经弄得差不多,放下书起身往里走。
麻色细肩带棉纱质的上衣,下面搭配同样棉纱长裙,从挂衣架上取下鹅黄轻薄罩纱披在母亲身上,将系带绕两圈绑在腰后,用布把半干的长发挽起,虽然脸庞还看得出憔悴,这副焕然一新的模样显得清爽许多。
不等母亲抗议直接将她抱回寝间,小圆桌上摆好粥搭配各式小食,把剁碎的羊肉盛进粥里,母亲乖巧的吃完,之后将垂腰的长发慢慢擦干,再用梳子仔仔细细的顺好头发,末了才用红色的系带简单的把头发束起。
过了快两个时辰,母亲不吵不闹甚至一点伤心的样子也没有,那迷神当真厉害,『该不会已经傻了?』紧张的看着母亲问,“母亲,你知道我是谁吗?”
母亲皱眉,“你不是皓儿吗?”仿佛我怎么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身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她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这摇头的样子不太像平常,有种说不出的娇憨。
不放心仍把蓝青找来一次,再三反覆确认无事,蓝青只叮咛,目前药量较重,反应是这样子没错的,比较不灵活,记得不要让她受伤,因为痛感也相对迟钝,其他的无碍,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接下来完全按蓝青的指示用药,一切都很顺利,一个月的时间养着,虽然母亲的话明显少很多,不过终于回复到之前的润泽,腰不再瘦的硌手,或许以前的母亲还有一丝长辈的威严,服药后的她乖顺孩子气,完全如同与我平辈的少女,会歪着头跟我说话,单纯的睁着大眼睛对我眨巴眨巴没有防备之心,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对我来说虽然有点遗憾,不过吃药损伤过大,我们兄弟三人还是决定让母亲停药,经过一个月,或许她已经能接受父亲去了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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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停药的第二晚,母亲睡得有些不安稳,从陪伴母亲的第一天起,我通常坐在床头闭眼休息随时看着,真的累极就躺在旁边一张行军打仗的迭床,由兽皮铺成木头支撑可简易收起,起身查看母亲,她无意识的一直呓语着,不过还好,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睡得不踏实。
第三天晨起,特别注意到母亲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服药后的发愣是无法集中精神,今日的发呆像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说,“皓儿,我头疼!”朝太阳穴的位置按了按,替她揉了一阵稍微缓解之后,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早上通常都会带她到书房,今天特意改了先到校场看我习武,让母亲也能伸展筋骨晒点太阳。
未到午膳时分,听见母亲突然问身旁仕女,“相爷呢?他在哪里?”
『糟了!母亲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侍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放下手边的训练,走过去口头上还是试着安抚,“父亲不在,等会儿带你找他。”
“我要必里克陪我!”母亲略为焦躁的说。
“待会儿父亲一回,立马告诉他,让他过来,好吗?”
暂时被说服的母亲,虽然不满意我的说词,也只能点头,怕她突然狂爆将她带回房间,坐在床榻上她抱着锦被趴着,圆碌碌的大眼睛没有阖上,百赖无聊的等。
霎时间她说了一句,“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整个人弹了起来,眼底的疑惑已然转变为既惊恐又愤怒的模样,“他在哪里?”
大哥跟二哥都不在府里,命人去寻蓝青,居然也刚好不在!『该怎么办!』没时间迟疑,赶紧让人去煮与之前相同份量的迷神端两碗过来。
或许一个月的时间把精神体力都养足了,母亲今日力量奇大,愣是把我推开往院子里冲,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将她逮回,手一碰着她就开始尖叫,一手揽着没想到她居然使劲咬我,不能扳开她的嘴怕伤着,只能用另一手拦腰将她抱起走回寝室,“我不回去!你放开我!”母亲开始死命大叫,腿前后乱踢蛮劲十足。
终于把她放到床榻上,“我要必里克!把他还给我!”她生气的捶打我,不能出手压制,只能任由她撒泼朝我出气。
侍女匆匆入内端着备好的汤药,拿起其中一碗喝一大口,将母亲围在胸前捏住下巴,强迫她喝下,她一直摆手挣扎着,“我不要!呜!不要!”推挤中汤药又洒出大半,
不顾她一边挣扎一边哭泣的声音,不停的把汤药渡过去,“呜!放开我!我不要!”
边喂边撒,她不肯乖乖的咽下,最后只好双手固定住她的脸庞,母亲还在使力想要推开我,硬灌下小半碗迷神,逐渐安静的母亲,有气无力趴在我的胸膛上,低头含住她的唇,慢慢渡着最后一口药,规律地拍着她的肩头,不消多久她整个人昏了过去。
将她摆好命人拿来巾帕,仔细的擦掉那些流出来的汤药跟满脸泪痕,上回为了渡汤药沾着一些以致睡得太沉,还好没出事,不可不慎,再要了一碗水漱口。
闹了一阵居然已到晚膳时分,随便吃完侍女拿来的晚膳,抓紧时间洗漱,回到寝间,母亲还在昏睡,『蓝青何时要回?唉!』拿了本书过来也无心深读,随意翻看了一下,便坐在床边闭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