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湮。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身分。
以前我还是「凤湘翊」的时候,曾经有个疑惑:为什么「凤凰王朝」不叫作「凤氏王朝」?皇家单姓「凤」而不是复姓「凤凰」,难道单纯是为了名字好听才这么取的?又或者凤凰是这个王朝的象徵,皇家姓「凤」只是刚好而已?
后来我问了当时是「林艺香」的凤湘翊,才知道,原来这个王朝是由两个家族共同建立的──凤家和凰家。
这两家原是世交,前朝国君暴虐无道、忠奸不分,而又加上连年乾旱,尸殍遍野、民不聊生,于是凤家和凰家联手揭竿而起,推翻暴政。
想当然尔,叛变成功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凤凰王朝。而在开国之时,两家共同约定,轮流掌朝三代,举个例子来说,凤湘翊他爷爷当皇帝,传给凤湘翊他爹、再传给凤湘翊,然后就轮到凰家人掌天下了。
二姓共分天下,本来应该是件不可能的事,但前两百多年的确是这么运作过来的。然而越到后来,问题越生越多,原先像颗毒瘤隐着不发,直到毒瘤壮大到无法忽视,以惨烈的代价让凤凰王朝易筋洗髓。
就是从凤湘翊他爷爷掌朝那代起,凤凰王朝的国君从此只姓「凤」。
那段歷史是段禁忌的话题,史书上记载得模糊,明显是人为刻意抹去那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事。当时我只当作打发时间的歷史书看,并没有去深究,因此也就像史书想要人们了解的,只知道个大概。
即便后来询问凤湘翊,当时他还太小,对那段歷史也不是很清楚。他从帝王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可以肯定的是真相绝非史书上写得那样,但他即位不过短短数年,前两年在小心提防兄弟们谋反,之后便致力于推行新政,他没时间、更没立场去为凰家人平反。况且,凰家几乎可算是再也不存在于这世上了。
用「几乎」一词,是因为本该全灭的凰家竟留下一脉,也就是我身旁的禹湮……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凰湮了。
那时,凤湘翊他爷爷为帝,刚好下一任国君就该换姓凰的,然而就在这时,爆出凰家意图逆谋、提前夺权,各项重大罪状一一浮上檯面,每条都足以让凰家被抄家灭族。爆发的时机点太过完美,完美到彷彿是精心设计过的圈套,让凰家人一落入便从此万劫不復。
若是阴谋,如此规模庞大的谋算绝不是三年五载便可计划的,或许凤家早在好几代前就有了想剷除凰家的念头。也或许,凰家也想除了凤家,只是凤家动作比他们快,计画比他们周整,手段比他们毒辣。
逆谋之罪担实后,凰家被诛九族,具有继承权的嫡系一脉全被歼灭,就连婴儿也不放过,只有那些起不了作用的旁支妇孺,才得以保住性命发配到边疆为奴。而朝堂上凰家的势力,也被清洗得乾乾净净,从此凰家在凤凰王朝彻底销声匿跡。
但竟还有个凰湮活着。
我想,他要不是留下来也產生不了影响的旁支遗族,就是最最珍贵的嫡系血脉,凰家就算死绝,也定要藏住他、保住他,因为他是能让凰家起死回生的最后一张王牌。
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是后者。
没想到,他和凤家竟是这一层渊源。若换作是我,自己的族人被残杀殆尽,岂是一个「恨」字能交代?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才被追杀?」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消化了这个事实后,才思索着问道。
「这次不是。」他说得就像是「今早没有下雨」一般,那样的淡然无所谓。
「这次」不是……所以他经歷过的追杀绝对不只这么一次,还不只因为一种原因。难怪他的武功这么高强,性格这样冷清淡定,他能活到现在算是很不容易,对生死也早已麻木看透了吧!
「那么……凰家……还有其他人吗?」
「我所知道的……」他的淡然终于出现一丝裂缝,透出一点茫然和寂寞。「只剩我一人。」
无法想像,这世界上和我有血脉关係的,不论远近亲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会是多么地孤独!而这灭族大恨,全落到他一人身上,全要他一人来承担,他喘得过气吗?
我忽地对他多了许多怜惜,他背负着这么多,性格却没有扭曲变态,也算是难得了。
「禹湮……不对,是凰……」
「还是叫我『禹湮』吧。」他淡淡地打断了我的话。「『凰湮』毕竟还是个不能现于世的名字,况且……连我自己也都还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这个名字。」
「好。」我点点头,脚步不自觉慢了些。我犹豫了半晌,才迟疑地低声开口:「其实……你不该告诉我这些的。这个祕密关係重大,一旦流传出去,你就别想在桑国立足,甚至连性命都可能朝夕不保……你怎能这么随随便便就相信我?」
「我高兴。」一如往常欠扁的禹湮式回答,让我心中刚累积起来的那些同情和心疼瞬间如同被一阵迎面而来的狂风吹散,消逝得无影无踪。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时禹湮会选择告诉我这个对他、对天下来说至关重大的秘密,是因为他心中早已有了决定。他真的高兴。
在我就要嚥下最后一口气前(好吧,这是一个比较浮夸的形容方式……),终于将禹湮带至婆婆的小屋。幸好婆婆还没缺徳到只是先回家睡懒觉,早已从她那废墟一般的屋子里收拾出一间勉强算是「能住人」的房间让他休养。
我帮着禹湮在床上躺下后,等着婆婆发号施令。她上前来,一语不吭就动手剥掉禹湮的上衣,也不顾虑我这么一个「良家妇女」还站在旁边。
婆婆的动作太快,我和当事者禹湮都傻在原地。我因为惊吓过度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等我意识到眼前正在发生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后,婆婆已经准备要脱他的裤子了。我赶紧抬手遮住眼睛大叫着:「婆婆!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帮他脱衣服啊!这也看不出来?」婆婆的声音又不耐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是脱衣服!我还没瞎好吗?我强忍着吐槽婆婆的衝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脱衣服?」
「我要在他全身施针,不脱衣服怎么做?」婆婆的声音顿了一下。「还是……你想做这工作?」
「婆婆!」「老人家!」我和禹湮同时大喊。
我窘得满脸通红,虽然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他赤身,但那是在他昏迷的情况之下啊!我真的、真的是个矜持的女人啊婆婆!
禹湮乾咳了几声,先一步说话。「我……我自己来就行了,不必劳烦老人家!」
「动作快些!」婆婆略带不悦的吩咐着,但似乎是退开了。
我摀着眼睛看不见眼前景象,但是光听他们两个的对话,再去想像画面……实在是诡异到极点……
「婆婆,那我先回避好了!有没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先做的?」我依旧遮着双眼问道,右脚往后退一步,随时准备好撤退到外面去。
「都一起来殉情了,现在还在这里矫情什么……」
婆婆咕噥着,似乎还想碎唸些什么,但我一听到「殉情」两个字,脑袋里那条紧绷着的神经瞬间「啪」一声断裂,顿时暴走地大吼:「不是殉情不是殉情不是殉情!你这个死老太婆到底要我说几次啊啊啊!」
我一时激动,竟然就放下了遮眼的手,等到我看到婆婆和禹湮一致错愕的表情以及……禹湮伤痕纍纍但依旧养眼的身材后,愣了几秒,然后摀着脸再度乱叫着跑出房间。
「婆婆,我一直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花啊?」我看着婆婆将一把我在山崖底下看见的那种难吃得要死的小花扔进石钵里,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婆婆替禹湮施完针后,便先出来准备汤药。我本想着要不要进房去守着还在针灸的禹湮,但一想到婆婆方才还要脱他裤子,他此刻极有可能一丝不掛,便毅然决然地决定跟着才刚得罪完的婆婆到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你们在那崖底下难道没见过?」婆婆边捣碎着石钵中的药材,边口气不善地回着。
我不久前才骂过她「死老太婆」,所以她对我不爽我是绝对能理解和接受的。说实话,她还肯跟我说话,已经远远出乎我意料之外。
「见过是见过,但我没碰过……更没吃过。」我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
「哼,那叫作『万金花』,是稀世珍花,一株可抵万金,也不怪你这个不长脑袋的ㄚ头没见识过。」
我自动忽略了「没长脑袋」那句话,不以为然地质问,语气中尽是不信。「一株抵万金?怎么可能?」那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还难吃得要命的破花值万金?骗鬼去吧!再说了,哪种「稀世珍花」会满山满谷地长?所谓「稀」字,不就是「少」的意思吗?还有,就因为它值万金便叫「万金花」,取这花名的人未免也太随便!照这样说,那「万金油」是不是也一罐抵万金?
「那是因为这世上只有我的山谷种这种花!臭ㄚ头。」婆婆用一副「对牛弹琴」的嫌恶眼神扫了我一眼。「以此花入药,病者几可除百病,无病者延年益寿,你说这该不该值万金?就是只吃一口,也比你啃十支千年人参来的有效用!」
我顿时安静了。要是我告诉婆婆,我不仅吃了一口她的花,还十分不识货地吐了出来并且大肆嫌弃一番,她应该会气到中风吧!
为了婆婆的健康着想,我选择让这件事随着吐出来的花一起烂在土里,转而堆起一个狗腿的笑容,讨好地说道:「那还真谢谢婆婆愿意下此重本救禹湮!」
婆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接受我的道谢。她将捣好的药材扔进药壶里,盖上盖子让它慢慢煎着。「我是位巫医,救人是我的本分,没什么好谢的。」
她拿了一把扇子给我,我迟疑了一下,立刻会意过来,赶忙接过去帮忙煽火。
「倒是你,那男人和你是什么关係,你要这样帮他?」经过我那么一发飆,婆婆似乎终于放弃了坚持已久的「殉情说」。
「他曾救过我一命……不对,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三命了,所以我不能对他不管不顾。」
「这么单纯?」婆婆怀疑地挑起眉。
「这么单纯。」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婆婆怎么深居山中还这么八卦?
「我记得,前些年观星时发现凤凰王朝的帝星殞落……你爱的那男人,应当是死了吧?」
忽地听婆婆提起凤湘翊,我搧扇子的手顿了一下。半晌后,又继续神色如常地动作,然而回话的声音里却带着些低哑。「他离世快有五年了。」
婆婆双手抱肩,半倚在炉壁旁沉吟着:「是吗……难怪月家小子当时就说你们不会有好结果。」
原来月疏桐当初就知道凤湘翊活不久了?!罢了,现在再追究这些也是无谓。就算那时候我便已晓得凤湘翊很快会死,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你后悔吗?」婆婆侧过头来看我,脸上是少见的正经。「后悔过爱上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吗?」
我摇头,摇得坚定丝毫没有迟疑。「不后悔。」
曾听人说过,爱情是过程,不是结局。
他刚走的那些日子里,我难受得几乎不晓得我独活在这不属于我的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要不是因为有平儿,或许我也会随他而去。但随着时光流逝,我也渐渐想开了、放下了。我很庆幸和凤湘翊共同经歷那段美好的过程,虽然没办法一起走到最后,但我们携手度过的那些时光并不会因此消失。
我们曾经那么相爱,这就够了。
「臭ㄚ头!不要偷懒!要是药煎坏了,你拿什么赔我?」
婆婆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抽出,我这才发现自己拿扇子的手停格在半空中,眼眶酸涩。
「喔……对不起。」我抽了抽鼻子,赶紧接着煽火。婆婆也真是的,明明先提起这件事的是她,又不让我难过,是故意玩我的吗……
随着时间过去,药味渐渐从药壶里飘出来,光是闻到那一阵苦味就让我难受地狂咳,想到禹湮待会儿要喝下这苦不拉嘰的东西,便忍不住同情起他。
「婆婆,这汤药不会再加其他东西了吗?」我鼓起勇气问道。我知道婆婆不会注重「调味」这件事,但哪怕是替禹湮多争取一颗蜜饯让他喝完药能含着也好。这「万金花」的威力我也清楚的,就连只咬一口生花都已经让我痛苦得要命,现在可是大把大把地扔下去熬煮,不知道他在成功解毒之前,会不会就先被药苦死了?
「你在质疑我的药方?」婆婆危险地瞇起眼。
我连忙死命地摇头。「不敢不敢,只是觉得这药这么苦,他怎么有办法喝下去啊?」
见我示弱,婆婆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良药苦口,想要病癒就得忍受,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婆婆说的是!」我僵笑着连连点头附和,一边在心里头替禹湮默哀三秒鐘。
「赶紧吃吧。」我正专心煽火,婆婆突然递过一个油饼给我。
我看着眼前金黄油亮的大饼,吞了吞口水,颤巍巍地伸出一隻手接过,仍还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给我的?」
「不然呢?」婆婆不耐烦的口气又出现了,但此刻听来,却是越听越可爱。
「谢谢!谢谢婆婆!」我含着泪用牙齿撕下了一大块,狼吞虎嚥地嚼着。婆婆就是嘴硬心软,虽然老是骂我,但知道我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不忍心我饿肚子啊!
「吃慢些!小心噎着了。」婆婆看着我毫没淑女形象的豪迈吃法,不禁摇头。「本还想着喝药前不能空腹,才让你先吃个东西垫垫胃的。嘖嘖……看你这吃相,也不晓得是饿几天了。」
「其实……也才一天而已啦……」我边咬着饼边含糊地回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等等……喝药?喝什么药?」
婆婆伸出纤纤指尖比了比我头顶上的药壶,头一次笑得这么温婉甜美。「喏,就是这苦口的良药!放心,这药再苦,还是有办法喝下去的。」
「禹湮……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一定都是欠你的!」我瞪着眼前那碗乌漆抹黑散发着阵阵要命苦味的汤药,咬牙切齿地说。
「要喝就乾脆些,别在那里磨磨蹭蹭!」婆婆边碎念着边拿来一个茶褐色的木匣子,在我的另一侧坐下。「胳膊还是腿,选一个?」
「选什么?」
「看你要将它们放在哪里。」婆婆说着便打开那个匣子,里面是一团黑黑软软的东西,似乎还在缓慢地蠕动着。
我凑近一看,头皮顿时一阵发麻,一股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这是……水蛭?」
婆婆点了点头。「驱毒的方法有些复杂,这药太烈不适合他的体质,所以便让你先服用,以你的血为引让他饮下,过半个时辰后我再接着施针。既然要放血出来,用水蛭是最方便的方法了,而且不怎么痛,又或者你想直接在身上划一道口子放血,我倒也不反对。」
我看了看那堆黑糊糊的水蛭,再看看了眼前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就胳膊吧。」
「嗯。」婆婆应了声,接着过来就要撩起我的袖子。
我赶忙拉住她的手,然后有些尷尬地扫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穿妥衣服的禹湮。「直接在这里?」
「药效吸收得非常快,必须在它完全融入你体内之前取出血来。」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终于发现我在顾虑些什么,不耐烦地皱起眉。「你要我帮你扯块帘子过来?」
「算了,就这样吧。」我叹了口气,无所谓地撤开手。我都要喝下这苦药,还得被水蛭吸血,只是裸露个手臂对我来说真的是小意思了。
我任由婆婆拉起左边的袖子,但袖襬过于宽松,当她要去拉右边的时,原先左边拉上去的袖子便滑了下来。如此鬼打墙不断重复个三五遍后,没耐性的婆婆终于恼羞成怒,甩手骂道:「没事穿这什么麻烦的衣服!乾脆整件脱下来算了!」
想到待会儿要面对的可怕汤药和噁心水蛭,我已经进入一个自暴自弃的状态,其馀的事在我看来都是浮云,都无所谓了。我点了点头,十分爽快地抬手拉下胸前的衣带,准备将上衣脱下。
我光裸的肩头才露了出来,便听见不远处床上的禹湮彷彿被呛着,不自然地连连乾咳着。
我半披着衣裳,侧过头去淡定地看了难得窘迫的他一眼。「又不是没看过,你有什么好彆扭的?」
他慌乱地四处翻找着,似乎想拉被子矇住头,又似乎想找出条地道躲起来。我看着一向从容冷静的将军大人憋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其实可以直接把眼睛闭起来就好。」
他呆愣了几秒才会意过来,连忙闭上眼睛,那闭得死紧、眼皮因为用力过度还微微颤抖的模样就像是明明怕得要死还硬要跟男朋友进电影院看鬼片的矫情女友,让我差点忍不住想问他「我的身材是有难以入眼成这样吗?」。
我转回头,俐落地脱下上衣扔在一旁,然后悲壮决绝地捧起那碗汤药,感觉自己就像是古装剧里那被皇帝冷落的嬪妃,跪在凄凉的冷宫(而且还可怜到连衣服都没得穿),身旁站着刚宣完圣旨的太监,眼前是皇帝赐下的毒药。喝完之后,嘴角缓缓流下一道殷红的鲜血,然后高喊一句「皇上,您害得臣妾好苦啊」之后凄美地倒下……
「药都要凉了!你到底要不要喝?」婆婆的怒吼将我从幻想中拉回。
好吧,拖延战术失败。
我哀嚎了几声,只能认命,先是深吸了一大口气,接着憋住气,准备一口气乾了好早死早超生。喝下药前,我彷彿即将临刑的死囚留下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般,对禹湮高声喊道:「禹湮!你最好给我先想想要怎么报答我!」
其实我只是抒发心情随便喊喊而已,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认真地回答我,还是在我药还含在嘴里的时候,更要命的是,他说的是这么一句吓死人的话……
「我……我会负责的!」
「噗!」
「臭ㄚ头,老娘熬这药用的药材有多珍贵你知不知道?要是敢溅出来一滴你就死定了!」婆婆在我喷出药前迅速地摀上我的嘴,结果,悲剧就这么发生了──本该从嘴里喷出来的汤药因为没地方去,便转而从……鼻孔喷出来。
「嘖嘖,脏死了……」婆婆如触电般迅速收回手,在我的裙襬上擦了擦,接着一脸鄙视地看着流着「黑色鼻水」的我,摇头叹息。「小子,这种女人你真要负责?」
禹湮静默了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罢了,当我没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