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学院里已经传遍了这个意外之喜,只是岁岁躲起来调试装备,对此一无所知。
半个世纪前“安东诺夫号”重型运输机被称为传奇巨人,如今和更先进庞大的运输工具相比不值一提,它是唯一停在洲际公学顶楼停机坪还不会压坏建筑的巨型载具。
深夜,洲际公学的大部分师生还在睡梦中。军事学院的教职工被一百多名媒体簇拥着,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准备,屏息等待巨人降落。
“是那个光点吗?”、“可能是卫星路过,再看看。”、“那一串光,喂!它在朝我们打信号了,塔台,塔台也收到信息了!”
“不错,就是他们!”
顶楼的人群变得兴奋而嘈杂,相机闪光灯疯狂闪烁起来。
与之相反,机舱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重,林羽和林时面对面而坐,怀里抱着配发的武器。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换下迷彩服,上一秒他们还在抵抗活生生的敌人,下一秒预备役被命令集体撤退,他们的演习结束了。
林羽还在想他击中的那些如同丧尸般行走的东西,究竟是真实的变异人还是自由联邦制造的怪物。但他右前方的同学的确受伤了,胳膊上吊着绷带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还有人直接被打烂了义体……这一切都像梦,但无数血淋淋的场景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初次服役所真实经历的。
林时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麻木地盯着阿羽的枪,不说话。
林羽正翻转掌心看上面干涸的血迹,飞机发出巨大的响声,随着一阵剧烈颠簸,着陆了。
“预备役所有,起立列队!”
军官的吼叫似乎把他们从梦里叫醒,林时冷着一张脸起身,但还是悄悄去看林羽的状态。他们两个没在演习中受太严重的伤,因为他们是最早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虚拟战场的人。
林羽冲哥哥扯了一下嘴角,他们的机枪在往下滴血水和冷却液混合的产物,所有孩子都处在一种茫然而紧张的状态中,有的人不相信他们已经回绿洲了,还以为他们要奔赴下一个战场,直到沉重的机舱门缓缓落下,林时和林羽第一眼看到的,是黑暗中无数巨大的光点,接着是校长的声音。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们!你们太了不起了!”
“英雄们回来了!英雄!”
光点后响起响亮的欢呼声,林羽把挡在眼前的手指缓缓放下,适应了眼前的场景。
他看到教导主任激动地抽泣着,教官们笔挺地立在举着相机的人身后,脸上是欣慰的笑容。校长张开双臂大声呼喊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振奋,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战靴踩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在这个雨夜里尤为沉闷,疲惫而绝望的战士踏过坑坑洼洼的水镜,踏碎静谧的梦乡。
而林时只记得,他们跟在老兵身边作战,不停地架枪,瞄准,射击,换弹,再瞄准。四个月里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战线往前推进了一些,但具体是多少,他们也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倒在他们枪下,数不清了。
“孩子们,把装备留给后勤部的人,然后回去休息吧!明天,切记明天上午,你们要接受面向全校,整个长江二区的表彰!在这之后是全国……”
林羽听到“后勤”两个字,来了点精神,但他望过去并没有他要见的人。他才想起她已经和自己一个学院了。
“哥。”
他们在雨里,把机枪丢进统一的集装箱里,接着是头盔,手套,防弹甲。他把耳机线扯下来丢在箱子里,接着卸下手表,抬头却看见林时已经丢下他走了。
林时只记得自己把枪丢了,掀下头盔,淋着雨往前走。他和阿羽都安全了,在这里不需要弓着腰潜行,不会因为直起身子就被打碎脑袋,他的电磁接口一直忘了关,在发警报,林时也没管。
“林羽,你和你哥的表现太出彩了。”军事学院的院长拦住林羽,拍着他的肩膀,满口赞许,“林时不见了?你过来,我有个媒体朋友和我打了招呼,要优先采访你们……”
林羽摸着脑袋跟过去,林时早在前面走的看不见人了。
林时回到宿舍区时,其他人还在接受采访和拍照,相比于顶楼,这里无比安静。他推开房门,士兵的直觉告诉他房间被人动过,林时打量着地上没见过的陌生玩意,应该不是炸弹,谁会这么无聊在阿羽床边放炸弹啊。
接着他看到女孩的训练服在自己床上。
他屏住呼吸,阿羽床上传来轻微的动静。
林时觉得天台上那些人大呼自己是英雄的场景很割裂,他不是英雄。直到发现岁岁躺在这里时,他明白自己就是一只被雨淋湿透的小狗。
他发现防弹背心还没脱,手套也没摘,于是他盯着床上熟睡的人,默默把多余装备扔到地上。
几乎是本能驱使着,他掀开一点岁岁的被团,默不作声地钻进去,把脏兮兮的脑袋埋进女孩干净的,香喷喷的胸口。
岁岁被这些动静吵醒,大半夜的怀里多了个人。她才想起今天是他们回公学的日子,没想到是凌晨回来的,这么早……
她摸了摸林时的头发,发现他在发抖,对他们积存的怨恨无影无踪了。
“阿羽,你回来啦?”她轻声说。
林时点点头,鼻尖使劲蹭着她的睡衣。岁岁的胸太软了,他的意识在一片死灰里复燃,下意识地往她胸口埋,岁岁向后躲,他就拱她,直到把她抵到墙上,林时模糊地想到,嗯,她没地方可以逃了。
“你好臭。”岁岁叹气似的说,“多久没洗澡了。”
她的腿忍不住挂上林时的腰,脚尖触到他的坚硬的军靴,才知道他居然鞋都没脱就上床了。
岁岁虽然没完全醒,但她知道自己湿了。
她把林时的耳机线扯出来,送到床边扔掉,林时忍住隔着睡衣咬她胸的冲动,再不说话他真的要这么做了。
“我杀人了。”他说。
她的手从他耳廓滑下去,略过他的脸,落到他肩上。他缩在被窝里甚至没有探出头。
“害怕吗?”岁岁说,“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
“林时呢?你们有没有受伤。”
林时在她怀里摇头,不再说话,他的呼吸平稳下来,戴着林羽的面具,他睡得很安心。
岁岁也很困。
少顷,林时从她胸口抬起头,去尝她的小嘴。他几个月没尝到香草唇膏的味道,心底想的发疯,但今晚岁岁没涂。
他尝完只觉得甜丝丝的,又躲回被团里。
岁岁被这个吻制住了,她夹着林时滚烫的身子,淫水不受控制地洇湿小内裤,可是这家伙亲完就缩回去睡着了!
阿羽回来的时候,岁岁已经重新闭上眼。他看到林时在自己被窝里,走过去踢了一脚他的靴子,林时还没醒。岁岁和林时紧紧抱在一起,林羽干脆也不脱鞋爬上去,缩在床尾。
他们在战壕下值夜的时候,常常这么蜷在裸露的土地上休息。
此前关于英雄的幻想在战场的生死间破碎,而现在,他们守在女孩身体的柔和山脉旁,终于可以短暂避开外面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