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讨好还很纯粹,无非是看我长得可爱,都想跟我交朋友。但是我那时候就是一副拽拽的样子了,丝毫不喜欢凑上来的讨好,反而对安静的谢凝有点兴趣,但也仅仅只是一点,后来直到四年级,我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从小我就知道人是很贱的了,虽然我对其他小朋友爱搭不理,但他们还是一个个地讨好我,久而久之我就成了班级里孩子王的存在了,别的小朋友只要能跟我说上一句话都能高兴半天。可我总是阴晴不定的,没有固定的朋友,大抵也很难讨好。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对社交有严格的要求,不许我长时间和同一个人玩。
谢凝其实成绩很好,好几次甚至超过了我,被我妈知道我没考到第一名的时候,还挨过不少打,为此我非常怨恨谢凝。其他小朋友大抵察觉出我对谢凝的怨恨,纷纷与她划清界限,本来就低调内敛的她更加像透明人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成绩就下去了,再也没有超过我的情况,我也就不关注她了。
其实小孩子的恶也很纯粹。再次注意到谢凝是在四年级的体育课,体育老师让女生两两一组,练习仰卧起坐。女生为奇数的班级,一定有一个人要空出来,而谢凝就一个人冷冷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其他人也不理会她,找好对就开始做准备。在或蹲或躺的人群中站着一个人确实是瞩目的,更何况谢凝的眼神是那么空洞冰冷,好像对孤立已经习以为常似的。
后来我得知这三年她一直处于被孤立状态,一开始是没有人跟她说话,到后面就演变成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她的厌恶。他们嘲笑谢凝穷酸,嘲笑她没有爸爸,嘲笑她有娘生没娘养,说她是靠特殊关系才能上这个学校的。不知道我一开始不明不白的厌恶对谢凝被孤立有多少影响,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愧疚,也许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这种感情吧,我好像一直很冷漠。
后来我就主动跟她说话,在组团活动中也和她在一起,甚至把仰卧起坐的搭档换成了她。她一开始应该很诧异,不明白我突然靠近她是为了什么,但是左右她好像很感动,一直用她小狗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其他小朋友很嫉妒她,但不好说什么,也不敢再孤立她。
她把我当成她的救赎,一直费力接近我。但我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只要靠太近我就会推开她,但我又享受她的崇拜,不会让她离太远,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懂怎么控制和我的距离了。
作为朋友,乃至小跟班,她都是非常不错的。她清楚地知道我的喜好,知道我不为人知的一面,她知道我喜欢安静,知道我不喜欢结交朋友,知道我非常怕疼,也知道我生性凉薄,做好多事情都会嫌麻烦。我越来越满意她,但是我不想毫无保留地与她相处,所以我们的关系一直不稳定,有时候一直是她单方面的讨好。
后来初中我妈去世,回到学校其实时不时就能听到同学的争议,谢凝应该也知道发生什么了,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担心地看着我,我烦不胜烦,什么话都不想说。然后她就安慰我,知道我不想说话,她就传纸条,纸条上还画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幼稚死了。
我的妈妈因为爸爸出轨去世了,而我每天回家都要面对他那张恶心的脸。我在怎么天性凉薄,也只有十几岁,还是没见过世间险恶,需要悉心呵护的年龄,这么早就经历一场人间闹剧,任是谁都接受不了。所以那一段时间我严重抑郁,自毁倾向很严重,而每次我难过的时候都是她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地安慰我,只有她,就像只有我陪伴被孤立的她一样。
我也不知道她那时候为什么会突然告白,其实有一瞬间我是想答应的,后来还是理性战胜了冲动。我什么话也没说,她也转身跑开了。之后她还是一直陪伴我,做我最好的朋友。
过去一个月左右,我清醒过来,知道让自己吃亏实在太掉价了,于是振作起来,假装忘记这件事,恢复以前的大小姐样。其他人看这件事对我没什么影响,又立刻趋之若鹜地讨好我,我其实挺佩服他们的,见风使舵的能力一绝,都可以组个团去开船了。
为了少看到我爸那张恶心的脸,我提出住校,他不敢阻止,只好同意。对了,我还暗箱操作地把谢凝安排到和我一个寝室,只有我们俩。
我大抵还是有青春期的悸动的,关于喜不喜欢谢凝这个命题的答案逐渐在朝夕相处中变得模糊起来,但是我向来不敢认真去想。